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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捡个人

三年时间有这么长吗?长到曾经一定要他亲手给自己刮胡子的傅朝华也变得如此得体,同时也将那段日子完全忘记。

傅朝华好像很喜欢开快车,一路抵着超速的线开回家。期间云聿只得抓住自己胸前的安全带,这速度他心脏有些受不了,涩涩的疼,不过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颜色更淡,傅朝华下车后见云聿迟迟不下来,皱眉拉开他那边的车门:“干什么?”

云聿小声说:“我、我不会解安全带。”

傅朝华顿了一下,俯身帮他解了:“你的智力没有问题吧?”

“……我没有。”

云聿难堪的咬住嘴唇。他进监狱之前家里情况很普通,买不起私家车,偶尔坐出租也是后座。后来从监狱出来,更是连坐出租的机会也没有。

“这就好。”傅朝华等云聿出来后随手关了车门锁上车:“我没兴趣和弱智上床。”

云聿以前就知道傅朝华嘴巴不饶人,可从前都是为了护着他,不像今天对着他。

带着云聿一路上了二十一楼,电梯出门便是房门,云聿还没见过这样的房子,心里想着傅朝华现在过的真的很好。

傅朝华这套房子是个大平层,足足有二百多快三百平,玄关却只有他自己的拖鞋。

云聿脱了鞋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傅朝华看了眼他,云聿怕他又说自己笨,就乖乖问他:“傅先生,您家里没有别的拖鞋了吗?”

傅朝华没理他,只从嵌入式鞋柜上面拉出一个抽屉,拆了扔在云聿跟前,云聿看见发现是酒店里的那种一次性拖鞋,就知道自己又犯了蠢。

因为设计的缘故,房间极多,傅朝华走在前面,云聿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傅朝华领着云聿到了卧室里,指着透明玻璃里的东西问他:“浴室里这些你都会用么?”

云聿看了一眼,发现淋浴控制器是他完全没见过的形状,头更低道:“……淋浴不会。”

傅朝华毫不意外,他推开浴室的门:“过来。”

云聿跟过去,浴室里空间狭小些,他此刻和傅朝华挨得很近,近到可以嗅出傅朝华身上有清清淡淡的香水味。

“……总之,滑到左边水会热,右边水会冷,记住了没?”

云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傅朝华仰头揉了揉颈椎,随后道:“行了,洗完就在这里等我。”

刚转身要出去,傅朝华就被云聿拽住衣角:“怎么了?”

男人教养在那里,所以即便认定了云聿蠢笨,也只是眼睛里偶有流露轻蔑,一般人不会注意到,除非时刻关注着他,而云聿就是如此。

他心里有些喘不过气的难受,语气低落:“浴室是透明的……”

傅朝华俯视他一瞬,伸手按下浴室门边的按钮,瞬间周围变成了类似毛玻璃的效果。

“还有什么事吗?”傅朝华好像很耐心的问,云聿却觉得没办法和他继续待在一个空间。

可云聿连回答他这句话的力气也没有,只好摇头。

傅朝华得了他的态度很快大步离开,仿佛多和云聿呆一秒都令他无法忍受。

太笨了。

云聿这样想着自己。

他调整着淋浴的水温,水花打在皮肤上带来温热的触感,这一刻云聿忽然有些委屈,眼泪止不住闸的落。

过了不知道多久,浴室门忽然被敲响了,云聿赶紧关了水:“傅先生?”

傅朝华穿着浴袍在门外,提醒他:“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对、对不起!我现在就出来。”云聿当即关了水。

听见里面没水声,却几分钟都不见人出来,傅朝华迟疑一瞬还是说:“浴袍在柜子最下层。”

听见里面传来的道谢声,傅朝华微微蹙眉。

云聿打开浴室门,没想到傅朝华就在门外。

傅朝华被他搞了个措手不及,连同浴室里热气扑面而来的还有云聿的美貌——热水让他的脸有了些血色,但因为怕傅朝华,所以那浅淡的瞳专注而怯怯的望着他,通过浴袍V字领口,傅朝华将云聿小巧的锁骨和白皙的皮肤一览无遗。

怪不得自己鬼使神差的做了带他过夜这个决定,用这样漂亮的皮相做出这种迷茫天真的眼神,什么人勾引不到?

骚。

傅朝华眼神微暗,抬手用虎口卡住云聿下巴,云聿以为他要接吻,颤抖着合上眼皮,下一秒吻却落在锁骨上。

云聿轻咬嘴巴里面的肉,这样可以忽视心口那一点不明显的疼。

——

清晨,床边的手机忽然响起周杰伦的《爱的飞行日记》:“赤道的边境/万里无云,天很清/爱你的事情/说了千遍,有回音……”

云聿揉着眼睛迷糊时,傅朝华已经起身接电话了。被子从他精壮的胸膛滑落,露出精心锻炼过的肌肉。

“你在哪儿?今天你九点的戏,现在都八点半了,你还赶的过来不?虽说是客串,崔导也是你的恩人,你今天迟到,落在他眼里岂不是忘恩负——”

傅朝华捏捏鼻根,打断经纪人杜卓诚的话,声音微哑:“推到十点。”

“十点?!”

杜卓诚几乎要跳起来:“你才成名多久就让整个剧组等你?信不信明天娱记就报道你耍大牌?”

“好了。”

傅朝华安抚经纪人说:“这件事是我不对,辛苦你给剧组每个人都点午餐和下午茶,费用按一人三百的标准,我出。”

“……一人三百?”杜卓诚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嗯。”

说完傅朝华就挂了电话。

他和经纪人通话的过程中,云聿也渐渐醒过来,听见傅朝华话,也大概猜到傅朝华因为自己耽误了事。

云聿指尖绞着被子:“傅先生,对不起耽误了你的事……”

傅朝华正看着微信里的各种消息闻言动作一顿:“真的觉得抱歉?”

云聿呆呆的点头。

“我这边助理刚刚离职回老家,你要不要来。”

傅朝华并不是心血来潮,他从三年前开始就眠浅,夜里很容易醒来,发展到后面甚至入睡困难,有些微的神经衰弱。可昨天怀里拢着莫名契合的云聿,竟然久违的睡好了——如果杜卓诚不打这通电话那就完美了。

云聿扯扯嘴角,做出笑来:“谢谢傅先生。”

白天做助理,晚上助理做。

这时候云聿还不知道,他只当傅朝华真的要他做助理。

因为昨天云聿穿的是侍应生的衣服,不适合带去片场。傅朝华取了自己休闲些的衣服让云聿穿。

上衣只是袖子和衣摆长些,裤子就尴尬了,因为傅朝华一八七,比云聿高了近十五公分,裤脚堆在脚踝那里。

傅朝华揉揉太阳穴:“算了,裤子穿你自己的吧。”

云聿溜去换了侍应生配的西裤,坐上傅朝华的车才有时间看手机。

一打开微信,全是何夕的消息。

荷荷:「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愿意跟着客人了,但是记得做好安全措施。」

何夕的头像是一个荷花,上面写着“心平气和”四个字。

头像和消息配合,云聿隐隐觉得有些愧疚。

下面是何夕用满屏不堪入目的词语给他详细解释什么是安全措施,生怕他是个小绵羊,懵懵懂懂就被吃了。

荷荷:「最重要的是,如果发觉客人XP系统有问题,什么也别管,直接跑。」

何夕显然想的很多,接下来他又详细介绍了“有问题的XP”是指什么。

科普的太详尽,看的云聿脸红,差点把手机屏幕拍在座椅上——他身边就是傅朝华,万一叫男人看见了,岂不是跳进黄河也解释不清了。

——

云聿却看见傅朝华在闭目养神,想起早晨傅朝华的动作,云聿往男人那边挪了挪,大着胆子跪在后座上,一条腿跨过傅朝华的双腿去面对着他。

手指刚刚按上傅朝华的太阳穴,男人便睁眼,冷静的看着云聿,薄唇吐出的话语丝毫不留情:“不问便做的事,下不为例。”

说完傅朝华微微蹙眉:“你洗手没?”

云聿的力气忽然被从身体里抽走,他嗫嚅着说:“没有……”

“傅先生,我知道错了,您别赶我走。”

傅朝华轻轻点头,再度闭上眼睛。云聿慢慢的坐回去,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嘴唇咬出印子也没觉得疼。

到片场已经是九点三十分,傅朝华和杜卓诚交待了云聿的身份,随后离开去化妆。

杜卓诚瞅着这小助理唇嫩齿白,就是人有点不禁风,本来该让云聿一个人去订餐,杜卓诚也决定和他一起去。

因为云聿早上已经知道傅朝华要请客,就没有多嘴问杜卓诚为什么,这反而给他在杜卓诚面前挣了几分好感。

餐订好以后,杜卓诚和云聿百无聊赖的在餐厅里等打包。忽然杜卓诚的电话过来,他向云聿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离开下。

云聿打开手机想回何夕消息,浏览器却弹出新闻:“爆!当红男星傅朝华与神秘女子出入酒店……»点击查看”。

手指颤抖着要把新闻划过去,却因为手机太灵敏点进了,于是傅朝华在大酒店门口,扶着女子胳膊和肩膀的视频封面闯入云聿眼睛。

女子应该也是明星,她扎了头发,穿着露背鱼尾裙,视频自动播放以后,纤腰款款摆动。

视频估计是监控录像,只能隐约看到傅朝华低头和她说话,不过气氛大概是很和谐的,因为女星捂嘴笑得花枝乱颤。

评论区倒意外的和谐。

“笑不活了,傅朝华是妇女之友还有谁不知道?和他是朋友的女明星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吧?送喝醉的朋友回酒店又怎么了?”

“对啊,上次拍到说傅朝华和神秘女子约会,结果呢?人家只是和制片导演聚餐好吧。”

从粉丝的留言里面不难看出,傅朝华这几年过的不能更好。这不正是他希望的吗?可……

云聿呼吸发紧,心口阵痛,原来一直留在三年前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他而已。

——

四年前。

平北市的冬天雪很大,是云聿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鹅毛大的雪花”。

棉白的雪冰封千里,树梢枝头都挂上一层雪膏,长街默而冷,是再好看不过的。北风寂静的吹过,卷起几片叶子,给户户玻璃带上纹路精致的雾霜。

却暗藏杀机——这样的气温足以将任何一个粗心大意睡在室外的醉汉杀死。

傅朝华从被撞的不成样子的车里跑出来时,天冷的他的血液都要冻结。

左眼前一片黑暗,睁开都费力,傅朝华摸了一把,是额头流下来的血凝冻在睫毛上。

在暗无天日的大雪里走到没有力气时,傅朝华才意识到他犯了什错——不仅仅是脚印,还有一路上他滴下来的血。

于是傅朝华开始每走一步就检查有没有血液滴在地上,这很好,可是太费力气,傅朝华这样前行了几分钟,已经累的几乎站不起来。

“砰!”前面传来什么砸在雪地里的声音,就要这样死了吗?傅朝华自嘲的笑,靠在墙上没有动。

随着一步一步踩实雪的声音接近,傅朝华在心里想着遗言说什么比较好。

……不对。

他看到的不是西裤皮鞋,而是胖墩墩的棉布裤子,还有很丑的大红色棉鞋。

傅朝华自以为凶狠的抬头,然后他看见一个衣服五颜六色……球。

主人还是挺白的。

云聿很怕冷,偏偏这两天出租屋断水了,他只好里三层外三层裹着花棉袄,拎着热水壶出来打水。

“你你你、你没事吧?”云聿颤抖着声音问。

傅朝华要被他气死了,一脸的血还问他有没有事?

但是眼前的眩晕感越来越重,所以傅朝华只是向前倒在云聿身上,重的小男生往后退了几步。

为了扶傅朝华,可怜的热水壶又被主人扔在地上,在雪地里炸成一片片的。幸好云聿给里面接的是温水,并不会烫人。

“把、血迹、抹了……”傅朝华撑着说完这句话以后,便彻底晕倒了。

“喂!”云聿害怕的叫他,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有打在云聿耳背的呼吸告诉他身上这不是尸体,是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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