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聿认真看人时眼睛往往睁得圆溜溜的，诚挚又可爱，傅朝华顿了一下才接着说：“辅导费用你打算怎么结呢？”

愣了一下，云聿很快反应过来：“你现在吃我的、用我的，怎么还要收钱辅导啊？”

“不要钱，”傅朝华往前坐了一点，和云聿挨得更近：“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好。”

“什么条件？”

“就当你先许了空头支票给我，改天我兑换。放心，不会是你能力之外的事。”

听他这样说，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云聿最后警惕了一下：“不能是你不打工，要我一直养你哦。”

“想什么呢。”傅朝华摇摇头，他怎么会提这种无理的要求，虽然其实他想的是另一种程度上的无理就是了。

云聿彻底放心下来，把笔和草稿纸递给傅朝华了。

傅朝华拿起笔，其实要看明白正确答案很简单，难的是怎样和云聿讲清楚，毕竟从云聿写的答案里不难看出，他是真的一点思路都没有。

想了想，傅朝华道：“文化课的要求应该不太高吧？”

云聿点头。

“那我们只拿基础的分值，提高部分能拿多少是多少，难题你就随意发挥，怎么样？”

知道自己基础很差和被人当面讲出来的区别还是有一些的，云聿接下来的话说的支支吾吾：“好，都、都听你的。”

傅朝华忽然伸手摸摸云聿的头发，动作很轻，像是在安抚小动物似得：“怎么不开心。”

“没有……”

“就是，很不好意思……”错成那个样子。

“我才该不好意思呢，比你大，还完全要你养着，不是吗？”

趁着云聿低落，傅朝华不动声色的将一只手落在他肩上：“你我都是普通人，都会有做不好的事，只是技能点没有点在那里罢了。”

虽然听不明白傅朝华说的“技能点”是什么，但大意云聿还是理解了，刚刚有的那些不好意思也就烟消云散：“谢谢你。”

傅朝华可惜的把手收回来：“慢慢来，不着急。”

说给云聿，也说给他自己。

——

在左手打石膏的这段时间里，傅朝华不得不把右手的熟练度练上去，到最后虽然比不上左手，但也只比普通人右手差一点。

云聿的数学基础也在这一个月里慢慢补上去了，看道题不至于抓瞎，虽然大题还是有些只会写个“解”。

距离初雪一个半月的时候，傅朝华胳膊上的石膏完全拆掉了，这也意味着他要出去打工了。

由于还需要康复一段时间，他还不能干重活，云聿带傅朝华一起看哪些工作他能做，结果发现好像只有快餐店打工这一条路。

城中村地理位置不太好，附近没有金拱门也没有开封菜，傅朝华最后去了华莱士，时薪是十元，一天干十五个小时，一个月能拿差不多四千五百元。

这么多年以来，云聿总是十点半前一定睡着，现在傅朝华每天回来的迟，一身寒气的上床，搅得云聿也没法儿睡。幸好不管多累，傅朝华总是不打呼噜的。

傅朝华在外面拿水龙头直接出来的冷水洗漱完毕，才动作尽可能轻的回了房间。

他看到云聿睁着眼睛时还愣了一下：“怎么没睡。”

“我有话想和你说……”被子盖到下巴颏，云聿听起来瓮声瓮气。

傅朝华上了床没有躺下，半坐着侧头看他，声音又低又轻：“你说。”

傅朝华身体素质算是很好，出了车祸也没什么影响，运气也不赖，像一般出车祸肾有可能有的暗伤也没有，但每天十五小时的高强度工作，虽然不需要什么脑筋，还是让他久违的感到一些疲惫。

望着云聿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难免多了一丝倦意。

看他这样，云聿倒不太好意思讲出口，于是也声音放轻，好像怕惊动这静谧的夜色：“我想……是不是该给你买新床了？这几天你都没太休息好吧，这么窄的地方。”

这些话云聿说的真心实意，尽管他也有感受到傅朝华可能更想和他一起睡，但是两个人挤在一起也根本没法得到跟好的休息。

傅朝华也不得不承认，但和云聿分开睡他是很不愿意的，于是他讲：“我们买个新双人床吧，先辛苦你垫付了，月底我发工资，你拿了去里面扣。”

云聿躺着，他稍长的头发有些乱，傅朝华手伸过去帮他把头发整理好，云聿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反应。

这些天，以教数学辅导功课的名义，傅朝华总是假装不小心碰到云聿这样，时间长了云聿也就习惯了和傅朝华肢体接触。

“你意思去家居城买新的床吗？”自从来到平北市，因为自己不太能工作，坐吃山空的焦虑感围绕着，云聿还没有正儿八经的逛过超市之类的地方。

“对。”

得到傅朝华肯定的回答，云聿忍不住脸上露出了一些笑意，即便是在这月色之下，傅朝华也能很清楚的看到云聿圆圆的眼睛比往日更加明亮。

只是去逛家居城就能让他这么开心吗，傅朝华一瞬间心中五味杂陈。

“我们后天去，怎么样？明天我去店里问老板能不能后天把这个月的假休了。”

云聿小鸡啄米式的点头答应。

“你头发也长了，要不要再去理个发？然后逛逛超市什么的。”

傅朝华想云聿一直在地下室里，除了自己做饭出去买菜到时候才能和外界有上一些交集。整天除了看书和偶尔被朋友叫出去吃上一顿饭以外，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大概是很需要一些烟火气的。

听着傅朝华这样展望后天的安排，云聿一时间，从未感到生活如此有盼头过。

“好了，还有什么话需要说吗？”

云聿摇摇头，傅朝华躺下去：“那睡吧。”

第二天晚上他回来的时候，云聿干脆直接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地下室的灯都没有关，他在专心致志的研究着什么，连傅朝华开门进来都没有注意到。

傅朝华使了个坏心眼，故意动作很轻的走到床边，临时想起来云聿有先心，觉得还是别太吓他，只好临时改变了方案，清了清嗓子。

听见这轻微的动静，云聿果然没有被吓到，反而抬头笑眯眯的看着傅朝华：“干嘛呀。”

“做什么呢你，这么认真？”

“你看，”云聿招呼着傅朝华在床边坐下，一起低头去看他刚才在摆弄的本子。

“我在算我的存款和我们现在的支出，还有你每个月挣到的钱。”说到这云聿稍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只算了你需要用来还医药费部分的工资，蹲出来的那些就当是伙食费，更多的你其实也有照顾我很多，后面的账就咱们两个平分吧。”

傅朝华倒是很想现在就告诉他，其实我挣的钱全都归你，但是云聿才刚刚熟悉和他说话用“我们”，还得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一下子把人给吓跑了。

“好，你做事我还是放心的，不用太紧张，不管怎么说都是你收留了我，给了我一个容身之处，这些钱你拿了天经地义。”傅朝华知道他的性格容易紧张，习惯性的说一些话去宽慰他的心情。

云聿腼腆的笑了一下：“那，我们现在也算是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

“我今天早上问房东了，他说二楼有间房子空出来。我想到时候搬到二楼去，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空出来了。”傅朝华随口道。

“他们好像就是来这里过渡一段时间，我听房东说，是因为他们自己的房子要重新铺木地板，好像还有一些走线也要改，所以暂时来城中村住一个月。”云聿一板一眼的讲他听到的八卦。

“咱们如果搬过去的话，每个月的房租要多500块钱。”说到这里，云聿自己也显得有些犹豫。

傅朝华听出他的不舍：“可是你看地下室这么潮湿阴冷，现在冬季才过了一半，往后还有得冻。”

“而且咱们俩夜没有孩子要养，这么省钱干什么？又不是我挣不了了。”前面还是正经话，这儿就是瞎胡扯淡。

“胡说，咱们俩当然不会有孩子要养。”云聿又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傅朝华怎么现在和他亲密的都能开这种玩笑了。

傅朝华立刻转移话题：“总之咱们搬过去就好。我明天的假请下来了，顺便经理跟我推荐丽光大厦里的家居城，说是那里面的东西便宜又实惠，算是首选。而且街对面就是一个大型超市，我感觉很方便，明天就去那儿，怎么样？”

“好。”云聿把那个字说的音拐了弯儿，俏皮可爱，傅朝华眼神移开，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确实过分不是人，这他都能有感觉……

云聿倒没发现他的异常，心满意足的躺下盖好被子，幸福的说：“你上来前记得拉灯，我睡觉了。”

——

因为要去家居城，云聿不好意思再穿大棉鞋，暖和归暖和，让他穿到人流密集处还是没有这个勇气。

顺便总灰色围巾把自己脖子卷了好几圈，最后拜托傅朝华收的尾，整个人差不多下半张脸全在围巾里。

所以当他和傅朝华走进家居城时，导购小姐犹豫了一下，看着云聿略长的头发，以一起来的人多为夫妻的惯性思维说：“请问先生、女士您二位怎么称呼？”

女、士。

傅朝华人高马大，显然不是指他，云聿拉下围巾，有点委屈有点愤愤：“我是男生。”

导购小姐愣了愣，这两位都是明星吗？可是她这样狂热的追星族都没印象，大概确实是长相出众的素人而已。

“好的好的，非常抱歉先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看对方这么诚恳的讲话，云聿立刻很乖的说：“没事的。”原谅你了。

幸好他没看到傅朝华眼里的笑意，不然男人大概得追着哄。

听到他们两个是来看双人床的，导购小姐以为他们是兄弟，又见傅朝华举止之间现在都是她自己没有察觉出来的对云聿的关心和百依百顺，因此理所当然的一切都问云聿的喜好。

事实证明，导购小姐的选择是非常正确的，云聿不管选哪个选项，傅朝华都能说出正经的理由去赞同他。

这样没有争执的人在顾客里还是很少见的，毕竟就算是夫妻，两个人之间也难免有各自的意见和想法，很多时候谁也不肯顺从谁，导购小姐有时候还能吃吃瓜，不过今天这种顺顺利利的买卖，才是她最喜欢的。

床的事情很快解决，不过因为他们早上起的不算早，路上又花费了一些时间，现在可以吃午饭了。

超市的负一层就是美食城，对于有的人而言，这样的地方他们懒得多看一眼，可云聿却很喜欢，因为这种近乎路边摊的地方，里面会有老教授不让他常吃的“垃圾食品”。

云聿很爱吃辣，但是每次又只能吃一点点，于是对辣的耐受度几乎是0，他看着傅朝华加了泡椒的饭眼馋，一定要尝一口，甚至没介意傅朝华用自己的筷子喂到他嘴里。

“好辣。”云聿说完和小狗一样张开嘴巴吐出舌头呼气，试图驱散舌面上热辣的感觉。

只是他忽视了对面的傅朝华，这情形落在男人眼里，唇红齿白，小舌头水润柔亮。

傅朝华低头，扯了张卫生纸，对折起来拿过去给云聿把嘴唇上沾到的辣油擦掉。

但是云聿感觉到傅朝华很用力，甚至擦得他嘴唇有点痛，于是往后仰了仰：“干净了干净了。”

“你怎么这么用力呀，我都疼了。”声音里是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撒娇。

傅朝华放下纸巾：“我错了，下次注意。还辣吗？”

云聿点头，眨眨眼睛抿住嘴巴，无奈委屈的样子。

就见男人起身，留下一句“在这等我”就离开。

不出两分钟傅朝华就小跑着回来，递给云聿一包温温的核桃奶，云聿想起美食城的入口处是有老板用一盆热水，热了些饮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