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斯缇嗅了嗅空气中的血腥味,抬头看向因激动而面目略显狰狞的艾尔芙。
“怎么了,小克斯缇,害怕了?”艾尔芙的手按在克斯缇的头上,迫使他看向面前涌动的未知生物。
他说不上来那东西是什么,不同于他在神之地或是大陆见过的任何一种生物,它杂乱,肮脏,血腥,且丑陋。它似乎每一秒都在变,肉块粘黏在一起又再次裂开,从中溢出腥臭的黏液。
“知道这是什么吗?”艾尔芙凑到他耳边,声音轻的像是朝他耳朵吹了口气:“这就是黑暗。”
那东西涌动而来,身后似幕布般紧紧拖拽着一块漆黑的东西。
“它们既存在与白骨森林,也存在于亡灵之海,等这两块地方都装不下了,它们就会涌到大陆上。”
白骨森林与亡灵之海,是罪大恶极之人死后的世界。
陆地上趴伏着的白骨尖叫着朝两人爬来,却还是在即将接触到克斯缇的刹那,被那肉团一般的东西拖了回去,那肉团便慢慢将它吸收进了体内,下一秒又从那怪东西的身后的幕布里钻出来,那些肉便争相粘黏在白骨上,,将其塑成了血肉傀儡。
“去吧,小克斯缇。”
……
“祭司先生,克莱恩先生去哪里了?”
祭司给小凯尔递餐盘的手滞了一瞬:“去大陆传播克斯缇神的威名了。”
“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清楚,也许很快吧。”
他对那位新来的信徒并不感兴趣,但似乎他和所有小孩子都玩的很好,在他离开的第三天,这是第五个询问他去向以及返回时间的小孩。
吃过晚饭,小凯尔将大伙的碗收起来,除了属于祭司的那只碗他会自己洗之外,其他的锅碗都是由克莱恩负责的,如今他出门了,这些任务就又回到了孩子们自己身上。
祭司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因为克莱恩不在,他又用不着关门了,于是他脱下帽兜后,几步跪在神像面前,照以往一样开始了祷告。
不知为何,他心里一反常态的慌乱起来,莫名的情绪不断的侵蚀着他的心脏,他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看向同自己对视的神像。
接着,一道金光从神像上亮起,一条墨绿色的缎带缓缓落下。
……
“你就这点本事吗?克斯缇。”艾尔芙用战争之矛将即将吞噬掉克斯缇的黑暗挑开,那战争之矛足有十英尺高,挑上那团黑暗像是高举着什么旗帜一般,暗红的血液淋在艾尔芙的侧脸上,顺着她的神纹流向她的下巴。她相当恶劣地俯视着克斯缇,高声说:“你终有一日要直面黑暗,那个时候你也像鹌鹑那样躲在阿波罗的羽翼下吗?”
克斯缇束好的头发散乱开,那头银白色的发丝沾染着他自己的金色血液,盖住他破烂神袍下的身体,他艰难的扬起下巴,目光直视着艾尔芙,手艰难的摸索到落在地上的神杖,将末端狠狠插在地上,撑着神杖站了起来。
他的脑海里始终回荡着祭司先生淡金色的发顶,以及扬起头时雾蓝色的眼珠,他手上高举着神杖,那同光明神同根同源的力量便从神杖的宝珠上瞬间暴发,穿透了战争之矛上仍在蠕动的黑暗。
黑暗在这股充斥光明温暖的强劲力道中化为了灰烬,还不等克斯缇为这来之不易的胜利露出微笑,克斯缇便因为脱力倒了下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他发现他站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克斯缇努力地四下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但他完全动不了脖子,不,不光是脖子,他全身上下都动不了。
昏黄的灯火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艰难地朝那个方向看去,一道清瘦有力的背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淡金色的头发束着一条墨绿色的缎带。他慢慢将手里的信纸烧了个干净后扭头直直地看向他。
是祭司先生。
见到熟悉的人,克斯缇松了口气,在与祭司先生的对视中,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神力提升了,所以他的神识传递到了这座神像上。
克斯缇高兴的张了张嘴,可似乎他的神力仅仅只是让他出现在这座神像上而已,并没有赋予他沟通的能力,那石像坚硬的出奇,一点也不给他张嘴的机会。
他像是呆滞的人偶那样看着祭司先生跪在了他的脚边。
神王在上。
祭司先生淡金色的头发质地像是用金丝编织的柔软的丝绸,轻轻的,轻轻的贴在他的小腿上。
克斯缇觉得命运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他提升神力明明是为了庇佑这些信仰他的信徒……而不是,而不是。
克斯缇结巴起来,他看见结束祈祷的祭司先生一面说着:“只要您注视着我,我亲爱的克斯缇……”一面用那双修长的手指附上他的脸侧。
石像是冰的。
祭司先生却热得出奇。
那温热的鼻息嗅过他的颈侧,最终慢慢贴上石像冰凉的唇珠。
克斯缇脑袋昏昏涨涨的,石像让他变得好冷,碰上祭司先生的体温后,又变得冷热交杂,就好像寒冰里浸湿过的手,一下次触及热源,温暖之际,带着一点散不去的寒意和刺痛。
他看见祭司先生睁开眼睛,昏黄的灯光晕在那双眼睛里变成了魅人的绿色,像是无边的荆棘将克斯缇锁在这样的姿势里。
荆棘毫不避讳地扎着他的身体,逼着他渗出血液去滋养那道牢笼。
他想逃。
但他动不了。
一点也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