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白骨森林同大陆一样，也有日月。

但有一点和大陆不太一样，据艾尔芙说，这里的日是光明神阿波罗的左眼，月是月神塞勒涅的右眼。祂们既维持着白骨森林的秩序，也监视着黑暗潮汐，让众神不至于被黑暗满潮打个措手不及。

黑暗潮汐不同于海洋潮汐，它们不受时间周期限制，而是由大陆罪念而生。

“数量少的时候，我和尼刻会来清理它们。”

尼刻是艾尔芙的从神，胜利女神，尼刻。那是一位和艾尔芙一样高大的女神。

艾尔芙踢开一块‘黑暗’的尸体，看向一边大喘气的克斯缇：“但大陆似乎出了什么问题，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黑暗，哪怕是二十年前那次黑暗满潮也没有这样的增殖速度。”

他们正处于白骨森林的最高点，底下是不断翻涌的黑暗。

那些涌动的黏结在一块的肉块畸变出了一张张来自大陆的脸，既有瘦骨嶙峋的小孩，也有满脸横肉的壮汉、沟壑横生的老人，那些脸大声地斥责这个世界，叫骂声、哀求声、哭嚎声不断回荡，宛如炼狱。

艾尔芙拄着长矛坐了下来，一手擦掉流至眼角的汗，从腰间取出酒壶，用牙咬掉塞子朗笑着看向高悬在夜空中的清冷圆月：“老实说，我不讨厌黑暗。它们是我不能离开神之地之后，唯一的慰藉。”

克斯缇抓着神杖，慢慢挪到艾尔芙的身边。

“再者说，这本就是大陆的罪念，塞勒涅！瞧瞧你所钟爱的人类！”艾尔芙随手一挑，便将那肉块上长出的脸硬生生扯了下来。

那月亮似乎动了动。

艾尔芙将酒壶提到面前，对着月亮举了举，仰头倒进了嘴里，清澈的酒液有一些溅在她脸上，描摹着她脸上荆棘状的神纹最终没入她坚硬的铠甲。

克斯缇将视线从艾尔芙身上挪开，但扫了一眼黑暗后他又惊慌地紧盯着自己的神袍。

他本以为自己击杀的黑暗就已经是白骨森林最恐怖的存在了。

但那头黑暗摆在他们脚下那摊涌动的东西面前完全不够看。

他甚至想不出什么话去形容脚下的东西，那东西就像座山一样高，周身除了那些来自大陆的叱骂声，还有一种听上去让人恶心想吐的吟唱，像是什么来自远天之际的妄语，肮脏、恶臭。仅仅只是听到一点，就让他不住地犯恶心。

克斯缇想起了二十年前那次黑暗满潮，大陆那时难得足足有近两百年没有出现黑暗，就在人类要完全忘记这片大陆上曾经有一群神明曾经庇佑他们时，滔天的黑暗卷席了大陆。

但他并不在大陆上，他仅仅是在光明神教消灭黑暗之后才得到了阿波罗的允许，去了大陆。

浩劫之后，黑暗途径的每一处都是断壁残垣，幸存下来的人类有的相拥而泣，有的则跪在废墟中嚎啕痛哭，有婴儿在尸体庇护下发出饥饿的哭嚎声、也有鳏寡孤独为逝去的儿女立起衣塚。

总之，劫难过去了，于是人类这种适应力极强生物很快振作起来，城堡、酒馆、 磨坊、农田以及神殿在人们的足迹上拔地而起。

克斯缇很难想象，那样的大陆也会滋生这样恐怖的黑暗。

那是克斯缇命名为希望的大陆。

……

全神殿的人都知道祭司先生换上了新的，来自神之地克斯缇神赠予的发带。

那条发带用大陆上从未见过的材质编织而成，如同翠玉般晶莹透亮，细小的花纹银白色花边装饰着缎带，像是淅沥而下的翠色小溪，和同日光般的金色长发交缠在一起。

但祭司先生心情却不是很好，他先是去了光明神教借了有关黑暗的书籍，之后便开始寻找一个名为‘白骨森林’的地方。

茉莉目送着祭司先生坐上了外出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