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辜淮雪受尽祀穹的利用与压迫，祀穹的一再妄为也算是激得辜淮雪那自被罚下界后就如死灰般的心复燃起来。为摆脱祀穹的控制，辜淮雪便孤身与祀穹硬碰硬地战了十天十夜方才诛杀对方。

重生今日，辜淮雪也算学得聪明了些。

与反叛军谈了个合作逼得祀穹上阵，再以他的阵法还了祀穹当初对他种下禁制之仇，配合叛军将他诛杀阵前。

魔族多是野蛮残暴之人，倒是让辜淮雪这个有些死板的，虽是计谋使得不熟练也能瞒过祀穹的眼演了这一出。

“这计谋使得还是亏了几分，有伤你是真抗，至少要选点假死那种法子吧？”

见到辜淮雪出来的一刻，闻人序显然是松了口气，连忙迎了上去，嘴上还不忘轻责两句。

辜淮雪不以为然，只道：“事成就行。”声音听着还是虚弱沙哑的。

祀穹多疑狡诈若是假伤可能会被看穿，况且辜淮雪是个不爱麻烦的人，那些不会致死的伤他还是选择直接来真的方便。

他也为自己留着分寸。在此生目的未达成之前，他不会让自己死。

“那这些人呢？”闻人序见辜淮雪面色瓷白眉目间还带着倦色就知晓他是强撑着来的。

因此闻人序也不敢松懈，握着剑柄的手心都沁出汗来了。

这时叛军的首领走到闻人序身边，一搭他的肩膀，语气松快地道：“放心，我等今日来就是友好地拜会下辜大人。”

这话倒是有几分真的，毕竟这些人都亲眼见识过辜淮雪那阵法的威力的…饶是本性凶残的魔族人也不愿轻易再回忆起那场面。

魔界的人一贯崇尚武力，亦慕强，都是辜淮雪昔日的手下败将，彼时选择归顺也在情理之中。

辜淮雪依然是那副淡然模样，似乎毫不在意这些魔族叛军的态度。他将此地托给闻人序处理，随即转身在众人视野中。

他抱病出门，是还有更重要的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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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炼阁之内白骨森森、孤嚎传响。十层百炼阁，每往上一层，邪祟蔓延肆虐得更加深重，周遭满是瘆人的阴湿和腐朽味。

段明涯走上第十层时，已经不知道在这昏天地暗的地方度了多少昼夜，手中的剑刃所沾的血迹都还未干涸就会染上新的。

刀光剑影斩杀那些看似一团黑气的邪祟，就有血液就会随之喷涌出来。

滚烫的血洒在段明涯的脸庞上，起初他会为之感到惊异，这样的触感更想是在斩杀一个鲜活的生命。

但段明涯的剑没有因为这异样而停顿，他心中更没有称得上是恐惧的情绪。相反，他似乎更加享受浴血的感觉，享受扼杀一个生命的过程…

这些段明涯眼下都不想探究。他进入百炼阁后，在不断的磨砺中他能明显地感受到自己修为的突破，他要快点出去回到辜淮雪身边去。

想到辜淮雪，段明涯的唇角便压不住而不禁上扬了几分。他暗暗攥了攥手中的玉链，踏入了早已为他敞开的第十层大门。

段明涯并不关心这层等待他的是什么，所以脚步便不曾放慢过。可在走入第十层后，段明涯的步子在看到眼前的东西后停住了。

眼前的邪祟黑气化作飓风席卷而来，段明涯勉强用模糊的视线在黑雾中看到了一个隐约的人影轮廓。

“辜淮雪…居然敢…算计我…”

断断续续的声音透着沉重的戾气传来，段明涯敏锐地捕捉到辜淮雪的名字，仔细分辨就认出了这是祀穹的声音。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靠近，那黑雾暂时歇停了一阵。段明涯这才看清了那人——确实是祀穹无疑，但此时他并不能称作是个人…

祀穹的面容像是熔浆浸染的岩石爬满了阴森可怖的裂痕，黑气从裂痕出蔓延出来几乎要将他零碎的五官也一并吞噬了去。连带着那四肢身体也没有了人性，全是虚无的黑气勉强凝聚支撑着，血肉骨骼都在黑气中混杂着。

“阿雪怎么了？”段明涯强忍着翻起的恶心劲，沉声问了句。

这“阿雪”二字他念得极顺口，也是这几日在百炼阁常常呢喃练出的成果。

面对的段明涯的问话，祀穹骤然森然笑了起来，随即就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段明涯扑了上来。

这是百炼阁的邪祟黑气所生成的幻想还是真的祀穹？段明涯看着几乎没有什么理智的怪物沉稳地格挡着它的进攻。

看来想要从这团东西口中问出辜淮雪的现状是不可能的了，那是杀了好了，在等他亲眼出去看辜淮雪。

短短十日，段明涯确实进步神速，但比起眼前的“祀穹”还尚有些差距，这让他不敢掉以轻心，招招都是谨慎地应对。

“祀穹”的进攻极为猛烈，满腹的仇恨和怨气都让它似乎有着无尽的动力。毕竟段明涯自是凡人之躯，又是连战了九层的邪祟才来到这里的，长时间下来难免怠战。

不知多少对招下来，段明涯终因一招不慎露了破绽被“祀穹”打翻在地。

看着不带一丝停顿立马扑上来准备吞噬他的“祀穹”，段明涯的心脏不禁剧烈跳动起来——

难道真的就要这么死在这里吗？

就在段明涯决定抬手施以最后的反抗之际，身体里却忽然翻涌起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随即，就在段明涯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一息之间那朝他进攻的“祀穹”转眼进化作了一抔齑粉消散了。

段明涯回过神来，怔忪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显然刚刚爆发出的力量，是他目前的修为打不到的境界。难道是他体内，还存在什么他不知道的力量吗？

段明涯沉思了阵，但也没有太过纠结。下一刻，要去见辜淮雪的念头就马上淹没了这并不足道的疑点。

他想要看到辜淮雪，想要辜淮雪摸他的头嘉奖他，想要辜淮雪认可他的进步…

这些对于段明涯都太迫切了。

心念于此，段明涯立刻抬步冲下了十层走出了百炼阁。

走出了大门，段明涯却停住了步子。或许在去见辜淮雪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做——

旋即，段明涯以刃划破了掌心，以血液在半空中绘制起了一道符。

就在绘制完成的符咒即将飞向百炼阁的时候却遭到了一道灵光的阻断。

被打断的段明涯不忍蹙起了眉，可在转眼望去了就发现是辜淮雪出现在了他身边。

“阿…大人！”段明涯的眸子里漾起了微光，满心欢喜地注视着辜淮雪。

“里面还有人。”

辜淮雪那薄凉到了极点的语气却像是临头的一盆凉水浇盖在少年的热情上。

闻言，段明涯的神情显然是顿了顿，随即他就心虚地低下了脑袋。

刚刚那符咒就是要摧毁百炼阁的。段明涯也清楚地知道里面还有之前他见过那些与他相仿的人。但他就是刻意为之。

“我一时忘了，还好大人及时出现……”段明涯低声辩解着，很快就要转移话题，“大人，您上次教我的法术我现在可以熟练运用第九重了——”

段明涯语气飞快迫切地向辜淮雪倾诉着，可辜淮雪却一字没听，而是以行动打断了段明涯，入了百炼阁将困在其中的少年悉数带了出来。

段明涯看着辜淮雪来去匆忙的身影，神情明显从欢愉变成失落。但他看不穿的辜淮雪情绪，以为辜淮雪生着他的气了。

可就在辜淮雪将人都救了出来走到他面前时，却说了他最不愿听的话——

“与他们一样，离开魔宫吧。”

字字诛心。

段明涯几乎是僵在原地的。霎时之间，他的思绪一片空荡久久不能回转。

默了许久，他才不可置信地看着辜淮雪又问了一次，“大人说什么？”

“我说，离开魔宫。”辜淮雪不厌其烦地再说了一遍。这一次，一字一顿更加清晰，似乎就怕段明涯听不清。

“大人…大人你是生我的气吗？你是气我不顾旁人安危就要毁了百炼阁吗？还是气，我那日违背你要进这百炼阁——”

“大人、大人，你不要生气…我错了，明涯知道错了……不要赶我走大人……”

段明涯抬起一双瞬间湿漉的眼望着辜淮雪，满眼的错愕和慌乱。手里的长剑“哐当”掉落在地，段明涯的手生硬地抬起悬在空中半晌才扯住了辜淮雪的衣袖。

“……够了。”辜淮雪当即甩开他的手。

段明涯却还是不死心的，直接扣住了辜淮雪的手臂。

这一剧烈的拉扯不免牵扯到了辜淮雪身上本就没好全的伤，复而裂开的伤口流出了血在他的薄衫上洇湿了一片，红得惹眼。

段明涯本满眼都是哀伤与痛苦几乎要哭出来，却在注意到辜淮雪自后背洇开的血迹时将那些情绪都压了下去。

“你受伤了？谁伤得你？”段明涯连忙松开了手，要去查看辜淮雪的伤口。

“.......”辜淮雪却是一语未发。

下一刻，辜淮雪就在段明涯眼前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