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段明涯似乎没有因为他的解释情绪变得高涨些，辜淮雪其实还想再说些的。但他也知道，依照他说话的水平，可能没把把段明涯开解了还能弄巧成拙了。

这么想着，他也就沉默了下来。

“我需要去闻人那里一趟，你若是乏了便先回去吧。”经历了寒泉一番浸泡，辜淮雪身上的燥热确实消退了几分，原先发软的腿也有力走动。他知晓那小狐狸该是着急了，便做了这番决定。

闻言，段明涯并没有当即做出反应，而是微微掀起了眼帘望向辜淮雪。他半张脸隐在阴影下，另半张被湖面映射出来的微光照得清晰却透着几分冷冽。

辜淮雪对上微透着寒芒的目光，看不清其中的意味，这般直率地注视叫他有些想避开。

“大人还是换上衣服再去吧。”

段明涯不知道辜淮雪这般着急地要去闻人序那里是出于什么原因，只是垂敛着眸子，抬手替辜淮雪理了理外袍，往内拢了拢，声音放得极缓极沉将嗓音里的情绪降到最少。

段明涯靠得这样近，辜淮雪静静盯着他，却觉得那好不容易强压下去的燥热又要被勾起来了。在出现这样想法之际，辜淮雪便骤然抬臂阻隔开了段明涯。

不能在靠近下去…辜淮雪在心里告诫自己。他甚至觉得懊恼，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羞耻的想法呢？还是对段明涯…

被打断了动作的段明涯手虚悬在了半空中。这次被辜淮雪推开，他竟然没有觉得失落。

辜淮雪是生硬地别开了脸，发丝间隐隐侧露的耳廓也是发红的。是在极力隐藏什么吗？

或许辜淮雪真的意识不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糟糕。段明涯遂了他的愿后退与他保持出距离，心里的想法却是一步再进一步，怎么能让辜淮雪这幅模样去见闻人序呢。

自跟从辜淮雪开始，段明涯还是第一次有这种越界的想法。

准确地来说，应该是经历了那场状似真实的幻境之后便开始孕育发酵的。在那场幻境里，他竟有了一种他跟辜淮雪仿佛本来就该比肩而立的感觉。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他被辜淮雪收养，有了年长年幼、或是主仆从属的关系。就像是，他对辜淮雪的情感就不该只有敬仰。

生出的异样的情绪，段明涯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但他知道，在等待一些时日他会确认它的名词，通晓它的意义。

辜淮雪自不知道段明涯对他究竟生了怎样的心思，饶是他此刻回头看到了段明涯的愈发晦暗的眼神也不一定能意识到。

更何况他现在全然不敢再看段明涯了。余热作祟着，他难以秉持清冷，心如擂鼓。

他很快就接受了段明涯建议，“说的是。你也去换上衣物，莫要受凉了。”说罢他便匆匆前行。

段明涯凝视他背影良久，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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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二人都换了身整洁的衣物来到了闻人序的居所。

着急的小狐狸迈着轻快地步子还在殿里焦灼地走动，狐爪踏在玉砖石板上发出了哒哒的声响，一见辜淮雪来了随即撒开腿奔到他面前去。

辜淮雪从面上并不像是乐意和动物亲近的人，所以闻人序见状连忙要阻止小狐狸跃上他怀里的行为

但意外的是，辜淮雪非但不介意，反而还把小狐狸捧得稳当当的，一边和善地轻挠它的下巴一边施法解开它身上被下的禁咒。

禁制一解，恢复了自由的小狐狸满心雀跃，更加亲昵放肆地蹭着辜淮雪，讨好感恩地发出了弱弱的嘤咛声。

站在一旁默默看着此情此景的段明涯和闻人序心照不宣的对视了眼。

辜淮雪看不出来的情绪，闻人序一看就破。

霎时读懂了段明涯的眼神中所表述的情绪，闻人序赶忙上前把小狐狸从辜淮雪怀里扒拉回来。

被拉回来的小狐狸不满地用尾巴抽打了阵闻人序的手背，转眼化作了人身不满地盯着闻人序，嘟囔道：“干嘛把我扒下来？”

“你那狐狸爪子在地上踩来踩去可就别在阿雪身上蹭了。”闻人序抬手曲指一弹他的脑壳，把他的小脑瓜子弹得嗡嗡响。

小狐狸吃痛捂着额头，似乎也觉得自己确实做得不妥，“那倒是…但是我是感谢嘛，再说——阿雪身上真的好香好香的！”

那从辜淮雪身体由内散发的梨花香气是换了衣物也掩盖不去的，人嗅着觉得这气味浓烈了些，倒是狐狸觉得这气味亲切。

提及此，早就注意到这香气的闻人序随即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辜淮雪便几不可查地往后避了避。

“大人体乏，既然事情已经办完那我便送大人回去吧。”段明涯知晓他的心思，便也主动上前不着痕迹挡着他些。

他说着便要护送辜淮雪离开，但辜淮雪却停下了步子。

虽然他为了那症状求过不少医结果都是无解之症，但闻人序毕竟是魔界的医者，医术有是有目共睹的。辜淮雪还是想试一试。

于是，辜淮雪神情严肃正经地道：“闻人，我有些事情想要向你讨教，疾病方面的。”

闻人序：“……你说说看。”这架势，要是辜淮雪不补充上后半句，他都要以为辜淮雪要跟他斗法呢。

“就是，身体会发热，意识不清，还会…还会有想…”面上的严肃仿佛要崩塌，他的脸颊泛上了浅薄的红晕，声音也越来越低弱。

段明涯就在旁边，辜淮雪说这话的时候都感觉段明涯的目光几乎要化成实质把他穿透了。

辜淮雪活了几百年，也就在为人少年时撞见了他人的亲热之景才体会过这般青涩羞耻的感受，此后便是潜心修道、六根清净。

要是在段明涯面前承认自己发病之际那难耐本性的欲望，岂非妄为人长？

早知此，刚刚就该让段明涯出去。

闻人序有种自己寿命到头的感觉，他居然破天荒地看到辜淮雪脸红了！！而且这症状形容的……

“是感染风寒患了高热？还是说…有人给你下.药了？”闻人序额角微抽，他抬手捂嘴掩着自己的下半张脸勉强维持住医者的正经模样。

这个词汇对于段明涯而言也不算陌生，毕竟在魔族的荒原之地什么肮脏的事情都是有。但也是听了闻人序提的这一嘴，段明涯才把辜淮雪那时的状态和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原是如此。提及这方面，情智未开的段明涯也不禁红了脸。

“该不会是你小子干的吧？”闻人序也注意到段明涯神色微妙的变化，惊讶的都吞咽了下津液。

要说实话，闻人序初见段明涯的时候就觉得他不简单，是个很有主意能成大事的。

不过，段明涯很快否认了。

辜淮雪也随即解释道：“与明涯无关。是我自己，早些年就有这个病症了，每每逢春时就会发作的…”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小狐狸终于探进一个脑袋，脑子里金光一闪，眼睛亮了亮，“唔！那不就是发情期吗？阿雪与我是同类咯？”

“也不对…依照那香气判断呢，阿雪应是什么花变的，是花期！”小狐狸一本正经地纠正错误，似乎是终于涉及到自己的领域插得上嘴了便拿出了十足的气派来。

“狐崽子可别乱说了！”闻人序连忙捂住他的嘴，尴尬对着辜淮雪二人笑了笑，“这症状我还是要去多查查典籍，之后有结果再告知你吧。”

活了这么些年人、神、魔都做过的辜淮雪还是头回被说成是花妖的。他并不否认小狐狸这奇妙的见解，倒也是全然胡扯的。

不过闻人序拿这病症也无法也在他意料之中，知晓闻人序这话中的意思他也就领着段明涯离开了。

出了闻人序的居所，辜淮雪微微一侧眸便对上了段明涯的眸子。显然这样的对视并非偶然，而是段明涯一直就在盯着他看。

“大人，明涯倒是觉得狐狸说的有理。”段明涯眉眼弯弯，像是有心调笑。

但也并非说笑捉弄，只是在段明涯的脑海里真的能够隐隐浮现出一幕静水汀州之上，枯木逢春，枝梢上唯一朵梨花，花开不败。

他也辨不清这是他对辜淮雪的印象衍生的想象，还是自己切实见过的景象。

听段明涯这般说，辜淮雪默默加快了步子，只落下句，“听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