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身子太过疲乏，段明涯得到辜淮雪那批准的回应便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翌日，人间难得的晨曦微光透窗盈跃于眼睫之上时段明涯就赫然惊醒了过来。

有辜淮雪一夜的照料，又是睡了安稳的一觉，段明涯一早便恢复了气力，一醒就直接坐了起来。

原本覆在额头上的巾落在段明涯手心里，还带着微微的湿性不难辨出是不久前刚浸湿又拧干覆上的。

段明涯焦急地抬眼去寻辜淮雪的身影，当即就见到了那人正坐在不远处的茶几旁。

辜淮雪一手曲着撑在台面上抵着脑袋，一手搭在面前蜷成球的小狐狸身上，似乎是在顺毛顺到了中途时耐不住倦意便睡了去。

段明涯小心翼翼地从榻上下来，捎起一旁的披风想要披到辜淮雪身上。可在刚刚走近辜淮雪身边时，就对上了他略显惺忪的眸子。

辜淮雪睡眠浅薄，于睡梦中警戒性也没有松懈下来。故在段明涯还有三步远的时候，他就察觉到有人靠近清醒了过来。

见是段明涯醒了，辜淮雪的神色也放得柔和了些。他起身迎上了段明涯，抬起被枕得有些发麻的手覆上他额头探了探温度，“不烧了，可还会觉得不舒服？”

段明涯飞快地摇了摇脑袋，随即把披风披到了辜淮雪身上，“大人就在坐那睡了一夜吗？明涯……”说着，他语调低沉了下去，像是在自责。

辜淮雪这次很快地察觉到他情绪，于是先开口打断了他，“饿了吧，先用早膳。”

说罢，他便转身先去洗漱，顺带趴在案台上的小狐狸叫醒了。

从睡梦中苏醒的小狐狸懒洋洋地舒展了下身体，伸出舌尖细细舔了舔爪背上被枕乱的毛。瞧见在一旁呆站着的段明涯，小狐狸狡黠地眯眼一笑，“粘人的小段醒了呀~”

被最粘人挂件小狐狸调侃，段明涯的脸肉眼可见泛起了红晕，只是他昨夜头脑昏沉也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居然能被小狐狸调侃！

小狐狸好心提醒道：“昨天晚上某人可是睡得很不安稳，叫了一晚的阿雪，还抓着阿雪的袖子不肯松手…哼哼，平时还真看不出来呀~”

“别说了…”段明涯窘迫地捂着半张脸，但还是庆幸自己没做出什么表露心意的事情来。

“明涯，脸怎么这么红…”辜淮雪清洗完回来就注意到了段明涯那红晕未消的脸，还以为段明涯有复烧了。

辜淮雪说着，伸手就欲一探段明涯的体温，却被段明涯很快地躲闪过去。

“我、我没事，大人…昨夜都是我叫大人费心了。”

辜淮雪刚刚打断的话语这会儿段明涯还是说了出来，他惯来不擅长应付此，所以方才才有意回避。

他不解人心情绪，对段明涯却多有照料些。心知段明涯此刻是在歉疚，辜淮雪能想到的安慰就只有揉揉他的脑袋。

桑迎与段明涯的谈话他在一旁也听到了些。回忆起昨夜，段明涯确是比平日里表现得更加粘人些——他那原本平整的衣袖被段明涯攥得皱皱巴巴的，那被子也是辜淮雪掖了又掖的。

但辜淮雪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段明涯于他眼中，是缺少了庇佑长大的孩子，他流浪荒原独自谋生，或许看似独立实际该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所以，辜淮雪从不吝啬给予他想要的。

只是这些话，辜淮雪只能放在心里，他不善言辞，只怕自己说出口又表述差异让段明涯感到失落。

段明涯乖顺着低下脑袋让辜淮雪抚摸着。据他被辜淮雪带在身边已经有半载左右，这段时间里他的身高飞速地窜长着，而今已经有和辜淮雪比肩的高度，辜淮雪想要揉他的脑袋也要费些力把手抬高。

这是他一贯喜欢辜淮雪对他做的动作。可是段明涯现在却从其中仅饱尝到了来自年上者对年下者的安抚，他清楚地认识到辜淮雪还只是把他当个小孩。

段明涯不甘满足于此，现在，他更想要一个拥抱，亦或一个亲吻。当然，那都是他贪婪的奢望。

他不敢表露情愫，只有表现出被安慰到的模样，在辜淮雪揉完他的脑袋便恢复了精力，笑着开口，“多谢大人。”

辜淮雪自不会忘更深的层面去想。

于是在用完早膳后稍作休整，三人便再次御剑起程踏上了去妖族的路。出发以前，辜淮雪还为段明涯买了件厚实的裘避免他在上层再受寒了。

一路上，段明涯都裹着那件裘服，轻嗅着上面从辜淮雪身上沾染来的淡淡梨花香，沉默不语。

确如辜淮雪昨日所言，魔界至妖界御剑大抵两日就到，遂在是日夜幕落下之际三人也如期抵达了妖界边境。

妖界外横着一条极为辽阔的沟渠，流水泠泠，星月映悬。这看似美景一处，实际是诸象轮回所幻化以隔绝外界的结界。

桑迎轻盈落地，在落地的瞬间便化为了人身，还保留着狐耳和尾巴。看着仅剩一界之隔的家园，桑迎心里有些不安。

“阿雪，你和小段送我回妖界，我要好好答谢你们才好，就随我一同入妖界坐坐吧。”桑迎压下了心头不安，勉持平静对辜淮雪道。

辜淮雪闻言颔首。他本意就是想要入妖界一探诸象轮回的情况，看看有没有法子将其带走。

听到辜淮雪答应进去，桑迎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随即在前面开道。他划破手掌，蓄起伤口涌出的血珠，以此为引，三人平稳踏上水面。

这水面如镜，也因为是结界而非真的湖，桑迎以自己妖族的血为媒介并可让三人在湖面让如履平地。

“以此法应该可以安全进入界内，你们要紧跟我，出了范围可会陷入结界之内的。”桑迎谨慎地施着法，出言提醒道。

行于湖上，万籁俱寂，静得心慌。

段明涯盯着脚下的湖水，神情有些凝重。而在他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之时，原本平静的湖竟是翻涌起了波澜——

那波澜愈翻愈汹，不等三人做出反应，那水便如洪水猛兽一般掀起了滔天巨浪侵袭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