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奢华的大殿内，四壁琉璃砖墙映闪着穹光。

清脆如碎玉环佩响的声音引得段明涯循声望去，只见他白日里所认的那清风霁月的辜淮雪正被锁在大殿的中央。

辜淮雪像是被人攀折下来揉弄过的凌霄花，微垂首又如被霜打的要凋敝了一般。他那依稀可见是玉白的肌肤留下一道道刺目烧灼的痕迹，脆弱低敛着的眉目深深映入了段明涯的眼底，深刻得不像是梦。

就当段明涯想要走近看得更清晰时，猝然梦醒——

他怔忪睁开了眼，思绪慢慢回笼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正揽着辜淮雪的腰身。

段明涯急急忙忙地抽身翻下了床榻，又因梦中所见的画面完全不敢再看辜淮雪了。

辜淮雪早就醒了。看着段明涯这般毛躁地摔下了床，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他并不介意段明涯抱着自己睡了一夜，情绪不悦纯粹是因为昨夜难得安稳入睡，梦到的竟然是前世被囚禁于天界大殿内的事。

辜淮雪抿了抿唇，起身将段明涯扶起来，“既是起身了就快去洗漱吧。”

见辜淮雪似乎计较昨夜的事，段明涯微微松了口气，“是、是，大人。”

他连忙依言捯饬完，乖乖站在一旁候着。

辜淮雪淡淡瞥了眼，朝门外走去，“随我来”

“和旁的人不必有多的交涉，安分跟着我便是。今日起，我会传授你术法。”

辜淮雪领着段明涯穿过长廊来到一处静谧幽僻的院落。一路走来除了他们二人再无旁人。

段明涯觉得这里确实有些静得叫人心慌了，紧跟着辜淮雪的步伐一步也不敢落下。

走到院落里，段明涯就看见了一张案台上堆成小山的竹简。

“这些，今日都要记下。”辜淮雪拿起其中一卷递到段明涯手里。

接过竹简，段明涯粗略地翻了翻。他学习的速度很快，虽然没有上过学堂但还是识得些字的。

只是这个竹卷，他左右上下都看了看，忍不住蹙起眉来。这完全不是他能看得明白的古籍，许多都是晦涩难懂的文字。

辜淮雪见他神色愁苦，便出言问道：“怎么了？”

“大人，我……”段明涯有些沮丧地张了张嘴，不太想承认自己看不懂的事实。

他担心辜淮雪会觉得自己没有利用价值。

见状，辜淮雪默了片刻，将竹简从他手里抽回，在案台前坐下。

“过来坐。”辜淮雪的语气略是温和了下。

辜淮雪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心急了。饶是身怀魔骨者天赋异禀，但像段明涯这般流浪长大的，有怎么会立马读懂古籍呢。

闻言，段明涯随即乖巧地在辜淮雪身边坐下。辜淮雪将竹简在他面前摊开，执起笔在竹简上勾圈勒画，耐心地讲解起来。不知讲了多久，辜淮雪忽然感觉手臂一沉，斜睨看去的时候就见少年脑袋一点一点的，最后压到了他的手上。

毕竟是还没长大的少年，面对书卷犯困也是难免。

辜淮雪解下自己的披风，手一挥便用术法将披风盖到了少年身上。见段明涯睡得正酣，便抬起手探了探他的身体，隐约之中他能够感受到魔骨的力量。

辜淮雪神色暗了暗，装作无事地翻阅起卷轴。

段明涯趴在案台上睡得并不踏实。

一个短暂急促的梦。他又梦到了辜淮雪。

那个浑身浴血，孤傲绝尘的身影深刻映在他的脑海里无法抹去。

视觉的冲击感太过强烈，段明涯更是能清晰地认识到这不是梦，更像是往日所历之景。

他不由地伸出手想要触及那身影——

却在瞬息间皆作泡影，他猝然惊醒过来，沁出了一身冷汗。

段明涯抬了抬眼帘，看清了身边那端坐着翻阅这竹卷的身影，忍不住向着凑近几分。

“大人…”段明涯像是要找回点真实感，试探着张嘴唤了唤。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辜淮雪蹙了蹙眉，侧首瞥了他一眼，“醒了？”

“我们曾经见过吗？”

不等他话音落下，段明涯便开口问道。语气坚定，问得认真。

风吹花落，青丝拂过眼。

闻言，辜淮雪明显是微微愣了一下。然而这情绪的短暂停顿只在辜淮雪那清冷的面容上留了一瞬，很快他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不曾。”

辜淮雪给了段明涯精短且明了的答案。他不知道为何段明涯会忽然问出这样的问题，虽然他之前也有过一样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辜淮雪不想节外生枝。哪怕是曾经见过认识又如何，他只是利用段明涯实现自己的意志。

辜淮雪这么想着，继续捧起竹简翻阅。

“可是，我却有着很清晰的记忆。在一座清冷空阔的大殿里，大人被铁链锁着，浑身血污。”

段明涯微微敛眸叫人看不清情绪。他有些迷茫，想从辜淮雪这里得到答案。

他想着，或许这就是辜淮雪收养他的理由。

可偏是这一句陈述淡然的话，竟叫辜淮雪难得失去了镇静的一面。

辜淮雪听言，皱了皱眉，抬手将手里的竹简放到案台上站起身来，“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