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去找阿雪…”段明涯如是喃喃。
他这里耽搁很久了。于是他不顾诸象轮回的慷慨陈词直接将它收入了怀里,将静海之景破出一道裂口随即回归了现实。
通过了结界,他已然来到了妖族境内。他倒在岸边,仰着身遥望东方泛白的苍穹。
片刻后他骤然起身,再次动用了手中的玉链去追寻辜淮雪的踪迹。可这玉链已经脱离辜淮雪转赠到他手中太久了,已经无法凭借这上面遗留的气息去寻了。
段明涯只能沿岸去寻找有没有辜淮雪和桑迎的踪迹。在幻境中所历都让他觉得身心疲惫,每迈出一个步子,就在岸边的淤滩上留下个沉重的印子。
渐渐的,沿湖一路都留下了这印子。段明涯漫无边际地找寻了半日,旦暮将歇,他还是没有没寻到有关他们二人的一点踪迹。
这时,有几个妖族护卫巡视至此,见到段明涯纷纷拔剑戒备,“又有外来者入境,快去禀报王上!”
段明涯敏锐地捕捉到了“又”字。看来在他之前已经有外来者被逮捕押走了,会是辜淮雪吗?又听护卫提及妖族的王上,桑迎是妖族的皇室,如是辜淮雪与他同道应该会往皇宫去的。
如此思考,段明涯就主动向那些与用武力镇压的侍卫伸出了双手示意他抓捕自己,“诸位,不必劳烦,直接带我去见你们王上吧。”
妖族于此岛上生存,各分族在密林中自成部落,妖族皇室所处宫殿隐秘其中,若非有人引领指路平常人能在诡谲密林里耗上十天半月。
所以段明涯主动提及,就是为了让他们带自己前往皇宫。
不过那些卫兵唯恐有诈,磨蹭了阵最后在他冰冷的目光震慑下将他押解带走了。
此时,妖族皇宫。
“桑远!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桑迎被两个侍从反剪着双手跌跌撞撞地前行,看着走在前头的桑远焦急地破口大喊。
似乎被他这一路的叫唤烦到了糟心,桑远终于停下了步子轻蔑地侧眸瞥了他一眼,随即吩咐侍从,“把他给我押到地牢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出来。”
听到这个桑迎一怔,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做上了族长之位的桑远竟能猖獗至此,他再怎么样也还是妖族的皇子,桑远凭什么说软禁就软禁他。
眼尾之下的妖纹显现出来,桑迎蓄势待发地就要反抗,却被桑远下一句话哽住了喉头。
桑远说:“你只是妖族的废子,父王、母后、妖族子民都将你弃置。桑迎,此地可容不得你置喙。”
这话一针见血,把桑迎这次回来的心中忧虑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他为皇室嫡子,是在众星捧月里长大的,年少无知时骄纵无度、肆意妄为,后在成人礼上彻头彻尾地败给了桑远体会到了从神坛上被拉下来的滋味。
桑迎心高气傲,却在那之后尝尽了丛林法则的残酷。往日被他欺负过的各个都要踩他一脚,桑远是最甚的一个,后来连父王母后看他的眼神都失去了慈爱,唯余失望。
再后来,他便当做质子推给了魔族。在处处险境的魔族他吃尽了苦头,若非有闻人序他们相助这条不知死活的小命早就要在那呜呼了。
魔界固然严寒,但有辜淮雪、闻人序他们在却又显得温暖。他只是惦念妖族有血脉相连的亲人,惦念此地是他家。
桑远这话激得他泪腺失禁,眼尾的妖纹消失了去,取而代之是欲落不落的泪珠和烫红的眼眶。
“桑远,我任你随意踩随意贬低,这确是我应受的。”桑迎眼里噙着雾气,眼神却是坚毅不移的,“你若是要伤阿雪分毫,我必不会轻饶你。”
他虽与辜淮雪相识不长,但辜淮雪救过他帮过他,于狐狸而言滴水之恩涌泉而报。
“阿雪?”谁知听到这个称谓的桑远却是露出了算计的一笑,他语气明显得愉悦起来,“魔界易主落入堕神辜淮雪之手,前些也有密探回报他离开了魔界前往妖界,看来确是他不错了。”
“传闻里凶神恶煞,但没想到是个绝色的美人。”说着,桑远的目光下移钉在了怀里陷于昏迷中剑眉紧蹙的辜淮雪的面容上。
“可惜了,纵然他是堕神是魔界尊主也无法逃脱上古神器所化结界的桎梏。罢了,待他助我巩固了妖界地位,倒是可以考虑一救——”
“你敢!”他话音未落,桑迎周身爆发的剑气便打断了他的话。
然而桑迎的示威并对他造成不了威胁。命令几个侍从对付桑迎,他便自若地离开了。
于是在桑迎被强行压制丢入地牢后,就在这里碰上了同样是被押解进来的段明涯。
看到对方也出现再次两个人都不免震愕了下。段明涯一直冷静的面容终于在撞见桑迎时露出了一丝慌乱——桑迎不是皇室吗,怎么会被关押来地牢?那辜淮雪呢,辜淮雪为什么没有和他在一处?
满心的疑惑在侍卫离开后自喉管涌出了口,段明涯的声音都有些慌张失控,“阿雪呢?”
他本以为若是辜淮雪和桑迎在一处至少是安全的,只要他进了妖族皇宫便能让桑迎以皇室之职将他放出去——到底是他想得太轻松了……
此刻,在幻境中所见与当下此景所滋生的愧疚和自责感拳拳到肉积压在段明涯的心口,压得他快要透不过气。
“阿雪他…他落入结界后就昏迷不醒,现在他在桑远手里,我不知道他要对阿雪做什么…”撞上段明涯那霎时爬满了血丝的眸子,桑迎嗫嚅着,声音越来越弱。
桑远所说的要用辜淮雪巩固他妖皇的地位让桑迎不得其解。他原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段明涯身上,此时也是破灭了。
桑迎说完,两人直接陷入了一阵死寂。桑迎内心自责无能,本以为段明涯会斥他一番,可段明涯却是出奇的寂静。
在幻境中所见,段明涯可以确认桑迎就是前世他和辜淮雪一同救的那只小红狐狸,是他们情结之证。饶是他的冷静维持已经到了临界,此刻也知道埋怨责备是无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