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淮雪的话让段明涯记起了在池子里辜淮雪意识不清错将他认作了他人的那次。而今回首念起，他那时真是真真迟钝，竟没想到那个人原来就是自己。
只是段明涯没想到的是，在诸象轮回的影响下，他以灵魂在六界留下的痕迹为代价助辜淮雪重生，被抹去有关他所有记忆的辜淮雪却还依稀记得他。
看着一颗泪珠顺着辜淮雪的脸颊下烫的时候，段明涯宁可他一点都不记得自己。只要让他在阴暗里默默为他曾经的怯懦和后退偿还就好了。
但他舍不得。证了辜淮雪一生的坎坷苦厄，他怎么舍不得辜淮雪一个人身如浮萍处在这茫茫的六界飘零。
“是我。”段明涯小心翼翼地凑近他，淡抿的唇若即若离地触上了辜淮雪如寒霜如凝脂的脸颊，轻吻那滴泪留下的泪痕，“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的。”
就当是他自私吧。自私地想要留在辜淮雪身边。
感受到自脸颊传来一片温热和柔软，辜淮雪的羽睫剧烈地颤了颤。
这样的动作，是亲密的。是他能和段明涯做的吗？辜淮雪生出了想要避闪的想法，身体却本能地定住任由段明涯触及。
过了很久，段明涯终于松口，再看向辜淮雪的时候只见他神情竟有些茫然失措。与他在静海浮光里所见他们的亲热时辜淮雪的反应截然不同。
段明涯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辜淮雪应该是没有彻底记起他们前世的一切的，他却吻了他的脸颊…
辜淮雪确实没想起来前世和段明涯一起更多的经历，大概能够清晰忆起的就仅有段明涯以诸象轮回助他的一幕了。
段明涯似乎抱上了种既然已经唐突了那不如就更放肆些好了的想法，反正他就是离经叛道的性子。于是他直接抬手抚上了辜淮雪的后颈将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随即欲噙住了他的唇。
辜淮雪这次却是坚定地躲开了，他用手去挡住他迫近的唇，语气老成，“不能，这事只能和你两情相悦的人做。”
虽然眼前的段明涯比现实里的成熟得多，可在辜淮雪眼中只当他还是个不明世事的孩子，遂认真地教育道。
“可是你刚刚放任我亲你的脸了。”段明涯垂敛着眸子，看似一贯的乖巧温顺隐隐中却带着逆反和恶劣的意味。他顺势捉住了辜淮雪的手，吻不到唇便在辜淮雪的指尖轻吻。
“方才那是…”辜淮雪想要反驳，可段明涯这话实在让他没有理可驳。刚刚那亲密的动作那是他可以躲开的，就像现在把手从段明涯的手心抽离一样。
段明涯没有桎梏他，他有的是范围可以躲闪，可是他偏偏选择了接受和放任。
辜淮雪觉得这反倒是他在欲拒还迎了…
心里这么想着，辜淮雪就低下头去，攥着自己的衣袖闷声不语。耳廓悄无声息地微微发红了片刻，很快就随着他的冷静消退下去。
“不过明涯，你是如何进来的？”辜淮雪有意回避那个话题，转而问起段明涯幻境的事。
可以说自他看到段明涯的那一刹，就意识到他绝非这幻境所繁生的。尽管样貌有变，但那是炙热的目光与沉稳的心跳都给他带来了进入这个幻境从未有过的真实感。
“困入幻境之后，诸象轮回就与我有了共鸣，在静海浮光里我便想起了前世的事。后来就用了诸象轮回进入了你的幻境。”
段明涯动作轻缓地抬起辜淮雪的手，并着的两指蓄着灵力暖流抚过他手背上的伤口。
眉头蹙得深，看着那些伤口怒意几乎侵占满了胸膛。他强压着，温柔地回应辜淮雪的问话，手都止不住得颤抖。
虽然此地是幻境，但段明涯知道，这些伤都是辜淮雪曾经真真切切受过的，难怕是幻境中也是疼在他身的。
辜淮雪本是疼得苍白一直在强忍，段明涯的疗愈缓解了他的痛楚，此时的神情也是真正缓和下来了。
他半松下一口气，抬眸注视着神情凝重的段明涯，继而问道：“那现下外界情形如何？桑迎可好？”
段明涯本想否认的，可在辜淮雪面前他好像就撒不了谎了。甚至还想把自己的脆弱统统剥露给辜淮雪看——他很卑鄙，他想看辜淮雪担心他、心疼他、袒护他的模样。
“陷入了死局…所以我才会想到来幻境寻你，带你走出去。”段明涯淡淡抿了下唇，唇角隐隐扬起了分微涩的弧度。
“受伤了吗？”辜淮雪听言便是露出了关切的情绪。
段明涯浅浅摇头。
“没有便好。能想到此法子来唤我，便不算死局。不要担忧，带从此地出去，由我来。”
段明涯能在危急的时候想到他，这对于辜淮雪而言是最大的安慰。
段明涯望向他，眉眼泛上了零星的笑意，回应了声“好”。
辜淮雪的每一句话，都甘之如饴。
辜淮雪不解他的笑意，沉思起来，“只是该如何出去…”
就在此时，大殿的门轰然再次打开，强烈刺目的强光涌了进来。辜淮雪勉强适应下来，逆着光去看门口的人。
那人于光中玉立，衣袂上浮光流萤点缀飘扬，一轮夺目的金色光环如悬月为他做衬，左右绕着百鸟灵蝶，颇有朝凤之相。
“淮雪、明涯，许久未见。”
那人启唇，声音如同箜篌之音余音绕殿泠泠悦耳。何其的干净、至纯，一如他本人一般，受不得一点的点染与瑕疵。
听到这个声音，辜淮雪脸色霎变。他在段明涯的搀扶下挣扎地站起身。
这个声音，辜淮雪绝不会认错。那便是他被罚下界真正的罪责，就是那时他出手重伤的人——诸神的敬仰，六界之内唯一神祗，蔚槐枝！
蔚槐枝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幻境，还是真实的？辜淮雪一时间不敢确认。
他的心口隐隐作痛，灵魂更像是要抽离身体极力得想要靠近他。
辜淮雪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只好紧紧揪着段明涯的衣袖控制好意识。
好在段明涯也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听到对方如此亲切地喊出了自己和辜淮雪的名字，段明涯立即警戒了起来。饶是他已经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也可以说对此人可以说是毫无印象。
但见辜淮雪有如此反应，可想而知此人并非什么善类。
蔚槐枝并未向他们走进，而是坐上了那金轮悬浮而起，居高临下地蔑视着他们。
“既是来了，不妨叙叙旧，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