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如何进到此地的？”辜淮雪走到段明涯跟前只留了他一个背影，倾身将他护在了身后。

他直面上蔚槐枝，眼神凛然。于幻境之中无法召出凤唳剑，他便并以二指蓄灵力做好迎战的架势。

纵然辜淮雪想不起自己当初是为何对蔚槐枝出手的，但他清楚自己，如果不是蔚槐枝做了触及他底线的事他绝不会如此不计后果，甚至到了想要杀了他的地步。

蔚槐枝轻笑了声，“这话问得有趣，本尊这是六界唯一的祗，有何处不能至？不过…违逆天道，魂魄溯回，尔等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话音落下之际，人已是瞬间出现在辜淮雪的面前。以近在咫尺的距离，伸手捏住了辜淮雪的下颌。

“淮雪，本尊真的很期待。”蔚槐枝眸子意味不明地微微眯起，很快又弯出了个笑意的弧度。

无论是辜淮雪还是段明涯都对他的骤然凑近毫无察觉，双双反应过来的辜淮雪已经在他桎梏之下。

段明涯心下一惊，当即手中幻化出一把长，锋利的刃直抵上了蔚槐枝的脖颈，冷声呵斥道：“松手！”

“明涯不要——”

眼前寒光一闪，辜淮雪眉头微蹙忙出声阻止，却还是迟了一步。

蔚槐枝淡扫了一眼段明涯，灼灼冷眸像是猎夜中的鹰隼瞬时锁定了猎物。随即，段明涯身后出现一双虚影的手掌将他包裹于掌心，十指在迅速地收拢。

段明涯念动屏障咒诀的速度远不及蔚槐枝操控大掌的速度。自横向传来的压迫感迫近，段明涯再想闪身已经来不及了。

风驰电掣的一瞬，辜淮雪清瘦的身形闪到他身前一掌将他推了出去，自己迟了一步就被合拢的手掌镇压跪地。

若非辜淮雪反应迅速做出了格挡屏障缓下一点冲力，此时已经于双手之下灰飞烟灭了。

只是虽然免于一死，但却也被威压压制得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辜淮雪一手支地撑着身子，眼前一阵发黑，呕出了一口鲜血。

“阿雪！”段明涯被他推开之时思绪有着一刹那的空白，当他反应过来，注意力全在那涌出的鲜血上。

段明涯几乎是跌到辜淮雪面前的，慌乱地抬手去抹净他唇瓣、下颌上的鲜血。冲鼻的铁锈味，灼手的滚烫，紧紧揪着段明涯的一整颗心脏。

“没事…幻境而已，死不了。”辜淮雪勉强扯了下唇角，捉住了他乱了方寸的手，哑声安慰道。

怎么能够…就算不是真的伤，那痛感也是切切实实的。段明涯手还在颤抖，注意到辜淮雪那紧拧的眉心就知道他是真的疼。

他搂着辜淮雪无力支撑坐着的身体，望着蔚槐枝的眼神已然丝毫不掩饰敌意和杀意。

可他又必须认清，不管是辜淮雪还是他，都跟蔚槐枝在实力上有着悬殊的差异。所以他甚至做好了要豁出性命要抱下辜淮雪的准备，若说蔚槐枝今天就是冲着杀他们来的话。

段明涯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愈发强烈，浑身的血液都加速了循环烧灼起来。识海深处似要有一股意识冲出囚笼侵占他的身体。

“明涯…明涯…”辜淮雪倚靠在他的怀里，耳畔就想着他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他察觉到了段明涯的不对劲。

段明涯没有言语上的回应，只是隐中喉结上下滚动，极力地忍耐和克制着什么。他将辜淮雪又揽得紧了些，扣着他肩头的手在攥了一下后似乎是怕弄疼辜淮雪又迅速地松开自顾攥成了拳。

“呵…”

漂浮于高处蔚槐枝俯瞰着他的神情忽然笑出了声，忽而道：“前世尔将魔骨得如此完美，混迹于天界之上竟叫本尊都不曾察觉过存在。今生，就要就此显露了？”

段明涯耳畔嘈杂嗡鸣全然听不见周遭的声音。他阖上了眼又缓缓抬动了眸子，再次睁开眼睛时瞳孔都染上猩红的颜色。

“明涯，凝神……”辜淮雪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去提醒他。除了被蔚槐枝那一掌打出伤，他身体竟感受到灵力流失的异样，魂魄震颤，他终是无力保持清醒彻底瘫软在了段明涯的怀里。

感受到臂弯一沉，段明涯微微怔神，低头看去就见辜淮雪在他怀里昏迷了过去。

段明涯喘息着顿了顿，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有些生硬地抬起手来抚摸他的脸颊。

魔骨。提醒他了。

前世，段明涯就是因为魔骨的身份不敢靠近辜淮雪的。他好怕自己弄脏那清风霁月的琉璃美人。

可辜淮雪对他而言，仿若有着天生的吸引力。叫他忍不住贴近，却又在清醒中保持着临界，他就远远看着。

只是命运使然，他们在诸象轮回所化的结界中相遇，再到之后的相知、相识、相爱、相守。可在后来的相处里，偶时的亲热与情糜中辜淮雪就会陷入一种极其虚弱的状态下，像是经历了狂风骤雨的花折了腰。

段明涯终才意识到，他与辜淮雪仿佛身处于一种此消彼长的关系里。只是他永远处于长，辜淮雪却在消。

段明涯想不明白。他们似乎陷入了一场局里，被人百般玩弄于股掌之间，总有人在观赏他们的离合视为好戏。

他抬眸望向了蔚槐枝。直觉告诉他，这位六界之内唯一的神祗一定知道着什么。

“至今还如蝼蚁般，要到何时才能回应本尊的期待呢？”蔚槐枝丝毫不惮他的眼神，更是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之后，他抬起一只手张开五指，丝线自他的指尖延伸下垂到地。丝线的末端渐渐生出一个个天界的神官，貌似傀儡。

“本尊乏了，若尔能活着，不如就想想下次会面会是什么时候吧。”蔚槐枝收起手，向段明涯笑着招了招手，随即转身消失在清冷的大殿中。

“是魔种！”

“杀了他们！”

那些神官们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此起彼伏的声讨涌起，他们个个手持法器要将面前的二人就地正法。

段明涯从其中听见不堪入耳的污秽碎语。他回过神来，眸色渐沉，任凭期间任何一句说的是辜淮雪的话，哪怕他们不动手，段明涯也要让他们对自己言行付出代价。

他小心翼翼地将辜淮雪平放下来，褪下自己身上的外袍盖在了他的身上，在起身之际落下了一层护住他的屏障。

“吟啸，来！”

他伸出手，遂有一把通身泛金的长剑听召而来，如同游龙冲破人群直归于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