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凡尘，新雨涤城。

魔界与天界天壤相接，唯隔一条妄水银川。

天族有道律法，罪大恶极者被剥神格坠无间，堕至魔界永世不得为人为仙再无轮回。

但此条律虽存多年，但千百年以来，受此刑法者屈指可数，辜淮雪是其中之一。

辜淮雪自天殊台被推下，永坠无间，引了魔界不小的动荡。

妄水银川边，美人衣衫褴褛，银发垂落耳畔在水面勾勒出涟漪漫散开来，露出的一双澄澈幽深的如画眉目叫所有见过他的人都对他放下警惕。

偏是这般谪仙的人，那日在妄水边屠了不少的魔族，令一川能映出星穹的水染成了地狱般的血水。

辜淮雪几乎是失控在魔界境内执剑厮杀。若非他脖颈间尚有天界碎金顽石的禁锢，是天界罪犯的象征，魔界的人都要以为是天界主动进犯准备引战了。

最后还是魔尊祀穹亲自出手才制衡住辜淮雪，也才有了今日辜淮雪留在魔尊身边当个右护法的局面。

…

罪仙，堕神。

段明涯听着闻人序讲完这些脑海里浮现出了辜淮雪于梨花树下垂眸读卷的模样。辜淮雪虽是性子清冷犹如菩提明镜，但段明涯也想到他也会有嗜杀成性的一面。

难道那日他所见，辜淮雪白衣染血回来也与此事有关吗…

“多谢大人告知。”段明涯道谢，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之际，他又顺带问了句，“晚辈还想请教一句，左使大人可知，那日辜大人为何会去那荒原之地吗？”

闻人序只是以扇掩笑，“阿雪的行踪我可不敢过问。不过我那时还以为他是要去替尊主大人办事，没想到居然是去了荒原。”

段明涯若有所思地顿了顿，随即拜别离开。

所以辜淮雪救他，是未卜先知早有预谋吗？

段明涯心中疑云重重，或许去问辜淮雪来得很直接些。

段明涯再回到那清凄的居所。魔界常处于夜，屋内却连烛盏都未点，比平时更加幽深静谧。

段明涯推门而入的时候都觉得迎面而来一股寒气。一室昏暗，段明涯目光巡了圈终于在窗边瞧见了辜淮雪。

辜淮雪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一手支着脑袋，阖着眼，应该是睡去了。

段明涯微微一愣，随即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凉薄的月光漫上辜淮雪的鸦睫，映得他眉眼深邃，却有几缕发丝吹拂在他的脸颊上。

段明涯几乎是屏着呼吸伸手去帮辜淮雪撩拨发丝的，就在撩拨开的一刻他注意到辜淮雪的羽睫微微颤了颤。

辜淮雪的睡眠向来很浅，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叫他瞬间清醒过来。而在段明涯刚进屋的一刻辜淮雪就醒了，只是倦得抬不起眸索性假寐下去。

段明涯凝神定了定，见辜淮雪没醒来便略松了口气，转身去阖上窗子。

他掌了一盏烛灯，这才发现屋里已经多出一张床榻是专门给他的。

魔宫的空厢房自然不缺。辜淮雪却是宁可多添张榻让段明涯跟自己挤一屋，也不曾叫人多收拾出一间屋子来。

终是一夜难眠。

翌日一早，段明涯醒来却在对面的榻上没有寻见辜淮雪的身影。揉了揉惺忪的眼定睛瞧了才发现辜淮雪正倚着门框看门外之景。

段明涯并未开口唤他，自顾自起了身去捯饬一番却注意到桌头搁置着早膳。

一碗清粥还腾着热气。

竟是辜淮雪替他备的早膳吗？段明涯不禁愣了下。他昨天分明没跟辜淮雪提过用膳一事，辜淮雪怎么会忽然念起此事呢…

果然昨日他在走廊感觉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并非错觉。

辜淮雪既是这般关注他的，想必这背后的所求目的不小。段明涯也从不信什么不计回报的无私付出。

既是如此，段明涯也不会知足于此。他从来就向往那与人同桌用膳的温馨感，只是从前恰撞了别的人家其乐融融用膳的时刻，他无知地想上前讨口饭却被踢了出来，这也就成了一份奢望。

念及此处，段明涯便放下了碗筷起身走到辜淮雪身侧，“大人。”

“何事？”辜淮雪侧目，语气淡然。

“陪我用膳吧，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