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语气很坚决,不似请求,更像是要求。
辜淮雪微一蹙眉,目光落在被段明涯拉扯住的衣角,隐隐用力想要抽回,“我已辟谷。”
“大人。”段明涯低垂下眸子掩去情绪,只低声唤了便没在多言。
可辜淮雪却注意到他的失落,一时间像被人攥住了心,心被捏作了各种性状也就软了下来。
辜淮雪的眼底闪过丝复杂的情绪,最后还是应了,“也非不可。”
闻言,段明涯抬眸望向辜淮雪,眼中透着欣喜,脸上浮现出灿烂笑容对着辜淮雪道:“多谢大人。”
辜淮雪被他牵着走到了桌前,看着满桌他为段明涯备好丰盛早膳却不知从何下口。
毕竟他久不食烟火膳食,到底还是不曾动筷。隐着关注的,还是这些东西是否合都段明涯的口味。
段明涯似乎是满意了,用膳这会儿也是卯足了劲儿不肯浪费一点。
见辜淮雪似乎不适应,段明涯微声提议道:“大人若是不喜,下次可以换别的。”
“不必。”辜淮雪淡漠地打断了他,回味来又觉得自己说得太绝情了,话在唇边转了转,末了他才补充上一句,“你喜欢便好。”
听着这话,段明涯抿唇笑了笑,面上竟泛上两抹飞霞。他起身恭敬地给辜淮雪夹菜,不等辜淮雪说话就继续埋头吃饭。
辜淮雪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无奈只好浅尝了一二。
虽是久不食,但这味道口感也没叫他有多怀念。
更令他念及的,大抵还是百年前与一桌人同桌用膳的和睦情景。
但这份念想终究是短暂便逝的。
辜淮雪草草用完,随即起身,“若是用完了,便快去修习吧。”
段明涯点头应下,跟着起身。
进入院子前,走在落花满径的长廊里,段明涯蓦然扯了扯辜淮雪的衣角,“大人,究竟为何收留我?”
闻言,辜淮雪步子一顿,却不曾回头只是淡然道:“恰巧路过,举手之劳。”
辜淮雪其实想说,他举目无亲居无定所,有人收留又何必过问这么多。可这话虽说字字实情,却字字如刃太过伤人,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可段明涯却是态度决然,阔步走到了辜淮雪跟前拦住他的去路,“此去荒原甚远,大人又怎么会是路过,又怎么会这么恰巧在我死里逃生之际出现?”
段明涯知道有些事情知晓的清楚并不是什么好事,可是他控制不住。
辜淮雪幽深如潭的眸子里倒映出段明涯,像是至清的水中无鱼,辜淮雪的眸子里蓄不起半点情绪。哪怕是被段明涯这般追问,他依旧淡漠。
“若我便是刻意而为,你当如何?”辜淮雪抬步,迫近了段明涯几分。
那阴影笼罩上来的时候,段明涯不免颤了颤。阴影之下,辜淮雪的眸中流转暗芒,透着隐隐的威慑力。
“若是想离开,我不许。”
辜淮雪蓦然扣住了少年的手腕,一条玉质的细链自他袖里延伸出来纠缠上了手腕,如同细蛇一般攀着手臂一路蔓到了心口。
那冰冷的触感激得段明涯微一蹙眉,但转瞬间他的眉目就舒展开甚至泛上了笑意。
他之所以不停地探究辜淮雪收养他的目的,到底只是怕辜淮雪仅仅是在利用他。
段明涯不怕被利用。他自有着精明算计,不会让自己吃亏。
他只是害怕,辜淮雪利用完了他便一脚将他踹开。
他确实是生于黑暗与泥泽,却是辜淮雪让他尝到了那点光亮的滋味。叫他怎么甘心放手。
可现在,辜淮雪亲口承诺了不放他走的。
辜淮雪转身离去,段明涯撩起自己的袖子在缠着玉链的手臂上看了又看。
上面还有独属于辜淮雪的余温,有阵幽幽的檀香。
便是自打那日起,段明涯修习越发勤奋了。
他本就天赋异禀,又是自发刻苦不分昼夜的修习。短短半月有余,那些堆成小山、初见还是字都未认全的古籍,都被他掌握于手牢记于心。
是日,段明涯练完了功法,随手写了道符咒反手扬起了空中。飘扬起的符咒在空中转瞬化作一场小雪,宛若柳絮因风起。
段明涯伸手收拢了一片雪,抱起长剑回到屋中。
屋里,辜淮雪正伏案绘制着什么,见段明涯进屋便不着痕迹地将卷轴收起。
“外头的雪是你做的?”辜淮雪抬眸望向了窗外,随即起身走去。
段明涯兴冲冲地挨到他身边,点了点脑袋,若是他身后有条尾巴这会儿怕是要摇个不停了。
辜淮雪抿了下唇,抬手揉了揉那凑上来的脑袋,动作自然像是做了百遍有余。
这是段明涯主动向辜淮雪索求的奖赏。
这半月来,段明涯不断提升自己,每每习得一个术法就要辜淮雪给他奖励。或是摸头,或是陪他用膳,或是手把手叫他写符。
似乎只有有来有回交易似的相处方法才能让段明涯感到安心。
辜淮雪自是依着他。段明涯满心欢喜向他索取的,都是些他觉得微不足道的小事。
“大人,我觉得现在我已经可以为大人分忧了,大人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明涯。”段明涯感受到搭在头顶的那微凉修长的手指,顺从地垂了垂眸,又坚毅地抬了起来。
看着面前灵光晃入眼底的少年,辜淮雪略微一顿,随即抽回了手,“没有事情需要你去办,无需操那份心。”
语气一贯的平淡和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