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望话语轻飘飘的,没有人能深切体会到他这两年受的委屈。
也没有人知道这些事在一个男人心里到底有多么难堪。
高延扭头注视着睫毛微颤的季清望,忽然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一朵十分洁白且晶莹的冰花,就在悬崖峭壁边,就在漫天大雪中摇摇欲坠。
这是一朵坚韧又即将枯萎的冰花。
“高延。”季清望唤了声。
高延深邃的双眼里不辨情绪,与季清望对视。
季清望扯起嘴角:“你这时还觉得是我矫情吗?”
高延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法说出刚刚那句伤人的话。
其实高延也知道高月颜对季清望的敌意,但他有什么办法呢?
一个是至亲的妹妹,一个是自己喜欢的人。
他夹在中间也很难受的。
更何况月颜不是真的针对清望,她也是不希望哥哥把心思全放在一个人身上。这些高延都能理解。
所以高延根本没办法做到责怪高月颜。
高延循循道:“清望,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可以试着和月颜好好相处。她这个人心不坏,就是嘴巴快了点。她对你的偏见都是因为你没很照顾她,毕竟她是个小女孩嘛.......”
高延话没说完,就看见季清望仰头低声的笑。
季清望的两行清冷从眼角流出,高延十分清楚的看见眼泪流下的痕迹。
泪水挂在下颌处,季清望修长的脖颈随着低笑的动作而动了下。
“高延啊,高延啊——”季清望闭上眼,声音轻轻的慢慢的在空气中消散,“我当初怎么会觉得你就是命定的那个人呢……”
高延看着这副模样的季清望,心脏莫名的开始剧烈跳动起来。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不知道的是,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一直在心里默默给他下一次机会的季清望,在此刻彻底的下定了离开他的决心。
季清望不想再当别人嘴里鄙夷的那个贱人。
也不愿意让自己重复看不到希望的生活。
这天过后,季清望寻找一切能逃跑的机会。
——
经过一个月的疗养,贺亦情的腿部情况也好了不少。Lusri给他卸石膏的时候操着一口不流利的中文赞叹贺亦情的运气好。他说别看王博人一副老实样,但高延手下没一个是好惹的。
奴才都随主,高延暴戾又嗜血,他的属下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但那天打断贺亦情的腿时,王博显然没用三分力。所以贺亦情能好的那么快。
Lusri拿掉石膏后,贺亦情虽然不能说是健步如飞,但好歹不至于天天躺床上。他的行动稍有不便,等以后训练多了就能恢复正常,轻松自如的走路。
这一个月季清望都在尽力避着高延,高延也看出他的疏离。高延头一次没有再去季清望的房间,而是每晚都和白源留宿在外。
多亏这样,贺亦情也不用在这儿如履薄冰。
一个月之期到了,哪怕季清望再不舍,贺亦情也要走了。
走的那天,贺亦情的护工帮他收拾好东西,搀扶着贺亦情将他送到了门口,季清望在旁边一路跟着。
六月的太阳太过刺烧,人在底下差点喘不过气来。季清望顶着烈阳,在门口久久不肯离开。
“不要难过了,下次总会再见的。”贺亦情浅笑着揉揉季清望的头,他不希望季清望太过内疚,“小学弟,你在担心些还说呢么?这只是个小伤,我回家再养半个月就能彻底好了。等学长好了,就常常来找你玩。你要在这好好的,不要让学长担心,好吗?”
季清望鼻头微酸,他不舍的和透明镜片后的那双眼对视:“学长,你一定要再修养三个月。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贺亦情心里暖暖的,小虎牙露在外面:“好。”
林竹也来送贺亦情了,一个大黑汉站在俩人旁边,活像只肌肉发达的变异大耗子。
林竹五官被晒得紧紧皱起,越发接近非洲人:“时间不早了,等下高延就要回家。你快走吧,别让他看见这副场景。”
这段时间高延很忙,组织常常找他开会,所以季清望三人也乐得清闲,天天玩在一起不用担惊受怕。
一提到高延,贺亦情的双眼变得十分坚定:“清望,你不要害怕,如果你有任何的想法,都让林竹转告给学长。学长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你的。”
季清望知道贺亦情的言外之意,点头,微长的八字刘海在下颌线处微晃了一下:“学长,不要担心我了。”
贺亦情清楚季清望是怕自己卷进这件事后,高延日后会来找自己麻烦。
他心中柔软了一片,忍不住又握住季清望的手:“有什么事,跟林竹说,林竹会转告给学长。你想吃什么,学长都会买过来,让林竹带给你。”
“对了,还记得以前初中旁边那家炒酸奶和爆浆鸡排吗?以前你最喜欢吃的,学长也学会做了。这个月没办法下厨,等以后来学长家,一定让你吃个够!”
贺亦情的两颗小虎牙都露了出来,金丝细边的眼镜一下消灭了大部分季清望心中的灼热。
季清望心中微动,一股奇异的感觉使他眼眶酸涩。
“嗯!”季清望点头,在满墙的爬山虎旁和贺亦情对视,“学长,我一定会应约的。”
贺亦情眉眼温柔:“学长相信你。”
贺亦情又嘱咐了几句,让季清望好好照顾身体,随后撑着拐杖上了高延安排的车。
车轮在地上打转半圈,司机油门一踩,留出一串小旋风。
车子瞬间飞了出去。
季清望站在门口,双眼一直注视着车辆,直到车子消失在视野,季清望才回神。
林竹双手抱胸的看着车辆消失的地方:“好啦不要再伤心了,贺亦情只是离开了这个别墅,不是离开了复国。”
季清望知道贺亦情工作的医院就在Z省里:“如果我自由的话,见一面也不用那么难了。”
林竹闻言斜着看向季清望:“你迟早会自由的。”
季清望淡声:“可是我害怕。”
林竹:“害怕什么?你要是缺钱跑,我从现在就开始存钱,我卡里也有不少……你要是不知道怎么逃,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