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渊离开后,径直去了坐忘殿。
刚迈进门就听见银河清脆的笑声,眼一瞧,就见银河坐在面沉如水的灾殃对面,笑得花枝乱颤,连带着身上的雪白也颤动不止,晃出醉人的波纹来。
什么事情居然让她笑成这样?
“有什么高兴事?”
“千渊你来了,没事没事,我在跟教主开玩笑呢,你怎么来了?不忙了?”银河自然不会把灾殃被吃干抹净的事情说出去。
她又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随便就搪塞了过去。
“嗯,有事。”千渊低应过后,落座在银河旁边的坐垫上说道:“那老头暂时没有露出马脚,只不过来救他的人是青白。”
“……”
灾殃知道自己被编排,而且合计之后觉得老头有问题,所以一石二鸟。
却没想到,去救人的会是青白。
所以青白的怀疑是真的,那果然是个陷阱,好在老头一时半会不会有事,也不算亏。
但是对现在的灾殃来说,情况瞬间就有趣起来了。
老头难道是金银台的人?青白其实没和金银台闹掰,而且还想着回去?呵,占了大便宜还想回去,痴人说梦!
虽然暂时不能确定,但也不妨碍他让青白和金银台断个干净。
放下手里的朱砂笔后,灾殃的表情显出两分欣喜来,对面前的千渊说:“不管那老头是不是细作,都要死,而且,要死在青白手里。”
明白了他的潜在意思,千渊点头就要去做,但是被旁边的银河拉住。
“先等等,我有话说。”
“你想说什么?”二人望向她。
银河也只是一阵的想法,就是觉得不该这么做,只能略显迟疑答道:“老头是不是细作咱们先不管,但是青白我觉得要小心处理,哪怕他和金银台有往来,那也应该拉拢为主,而不是逼他表态,这样的人哪怕回不了金银台,但也不一定就会留在寂灭城。”
“你的意思是,他会跑?”
“对,他是上丹师,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会杀他,到头来还不是要拉拢吗?那何必现在就与他交恶。”
千渊浅吟一声问她:“那他帮着金银台传递消息呢?两面派我们也不能用。”
“他说的话,金银台的人就相信吗?而且他平时除了炼丹,也没参与我们议事,何必担心他透露消息?”
“不对。”灾殃摇头,表情严肃道:“青白这人油滑又有城府,难保他不是故意投诚,这老头不管是不是细作,他必须去杀。”
“可是……”银河还想说什么,灾殃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讲。
他觉得银河是因为知道青白上位,觉得他和自己掰扯不清才有所忌惮,可灾殃自己是想把他千刀万剐,并不会考虑那么多。
若非大宝丹的缘故,他也不会留着青白苟活,现在就更加不会顾及青白的感受如何了。
灾殃要的是忠诚,一个没有退路只能选择自己的上丹师,才能为他所用。
“千渊,你去办吧。”
“好。”千渊起身离开。
殿内又剩下灾殃跟银河两个人。
“教主,你……要不再考虑看看?”
“我考虑过了,倒是你”灾殃右手支着头看她,眸光充满着探究,“是不是觉得青白真能驯服我?”
“呃,你是人又不是狗,什么驯服不驯服的。”银河没想到他突然插科打诨,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能翻灾殃白眼还能让他不计较的,算上银河,全天下不超过两个人。
灾殃看她被自己糊弄不知道说什么,才又拿起朱砂笔在文书上批语,没有继续这个已经有决断的话题。
但是银河看他这样,忍不住抱怨,“你当我是在替他说话?我是在为弄潮教笼络人才,我拦不住你把人逼得没退路只能投靠你,那你也不要对我的做法指指点点,我有自己的章法。”
“那你说,这弄潮教谁说了算?”灾殃抬头,无语的瞅着人。
银河很快回答:“是你啊。”
“那不就不得了。”
“听你的我就不能提意见了是吧?”
俩人眯着眼睛看对方。
接着突然齐齐伸出手,灾殃比个拳头,银河则是比了个剪刀,接着传来灾殃一声欢呼。
“我吵赢了!”
他们但凡有点龃龉,就会用猜拳来定输赢,免得吵到最后大打出手谁也不服输,耽误事还影响感情,才有了这规矩。
青白只知道灾殃带着千渊和万劫,以及十来只妖兽攻下寂灭城,却不知道在昆仑绝地,有人长期陪伴着伤痕累累的灾殃,那人就是银河。倘若他知道,现在八成已经千方百计抱银河大腿了。
然则,现在划拳输掉的银河气鼓鼓的,起身出去了。
“你去哪?”
“给你准备寿衣!”说着,那抹圣洁在殿门口甩动头纱,于拐角处消失不见。
灾殃也不在意,普天之下能让他穿上寿衣的人怕是还没出生。
另一边。
青白自觉有难,回了铺子后当场装病,被荔枝扛进后院的小卧房里歇着了。
“东家,你还好吗?看你脸色,白得吓人啊。”荔枝把拧到半干的布巾叠放在他额头上,随即坐在床边给他掖被角。
此时的青白面色如纸,嘴唇发着青躺在小床上,一副随时要咽气的模样。
他掉进灾殃的陷阱后自然要想办法脱身,以他对灾殃这个大魔头的判断,肯定是要自己交投名状,索性装病……
不对,为了不让其他上丹师看出来,他吃了特制的丹药之后,是真的病了。
反正能拖一会是一会。
“我没事,咳咳,你赶紧,出去看铺子,别被人偷了……”
“东家你别说话了,铃铛我放这了,需要就摇铃铛,我就会过来。”荔枝还算仗义,没有趁他病重就新仇旧恨的跟他清算。
荔枝就把铃铛放在青白的枕头边,然后起身出去看铺子了。
床上的青白两眼瞪着帐顶,看起来有点悲戚的模样,心说得想办法把小老头救出来才行,可自己现在也自身难保。
他们应该还没有确定老头是金银台的细作,只不过因为自己掉进陷阱才怀疑上金银台,接下来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果然还是太小看灾殃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总得做点什么……”青白眨巴两下眼,艰难转身掀起床头被褥的一角,扯动床板上的拉环,只听屋顶传来“咔哒咔哒”链条扯动的声响。
在外面的人就会看见青白的卧房屋顶上,缓缓飘出两缕白色的烟。
与此同时,店铺斜对面贩卖武器的摊子里,那五大三粗的壮汉摊主看见飘起来的白烟,拿起身后箱子里的短匕出去,将它挂在了帐篷外面的展示架上。
仿佛一种联动装置,很快有人通知到升阳阁。
告诉金银台负责寂灭城这边事务的总管事多木然,青白有了麻烦。
“病了?”
三刻钟后,千渊来了。
他掀起门帘进屋,那样的块头一进来,不大的卧房感觉就满了。
青白一脸要死的表情,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左护法,我老毛病了,病个十天半个月的就会好的。”
“无妨。”千渊拉了张木头凳子坐在床边,看看他的脸色后才说:“教主有令,让你去把那老头杀了,不然就把你当同伙处理,你怎么想?”
“什么?”青白因为激动,喉咙瞬间痒得厉害,立刻难以自抑的剧烈咳嗽起来。
好险差点真的一口气没上来就过去了……
等着他咳完了,千渊才继续说:“我有个法子帮你,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这人突然说帮忙,怕也是灾殃他们接下来拔出细作的一环,青白当然不会信。
继续维持那个知道老头有问题,怕把自己牵连进去的胆小人设,问是不可能问他老头有什么问题了,除了徒增自己的嫌疑外没有别的作用。
“左护法,我真的和那个老头没关系啊,咳咳咳……”话没说完又再次咳嗽。
他对自己相当下得去手,有毒的丹药说吃就吃,当然也有想灾殃知道之后能主动表现出怜惜的奢望在。
可他会吗?青白不知道……
希望吧。
“你不想听听吗?”千渊还想继续说,却看青白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确定人真的是昏过去后,千渊也没对青白怎么样,就是连人带被扛上肩膀,打算给他挪个地方。
刚出卧房的门,就见个青衣老者带着三个黑衣人挡在出去的必经之处。
“左护法有礼了。”
青衣老者面容慈霭,头戴三角巾,发须斑白,眼睛眯起看着就很老道的模样。
他自我介绍道:“我乃金银台在寂灭城的总管事多木然,听闻青白病了,担心他出什么意外,特地来探望,左护法这是要把人带去哪啊?”
千渊若有所思,瞥眼肩上的人,这才对多木然说:“青白现在是我们弄潮教的人,就不劳金银台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