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城内,加上城门边角的地方,共有五十座高耸的瞭望台,每座瞭望台上面都有俩身着弄潮教黑红服制的教众在戍卫,之间以独有的隼笛传递信息。
青白的杂货铺旁边,就有那么一座瞭望台。
俩人带着货物回来的时候,就听见尖利的隼笛声在半空传来,这是要换防了。
啪!
“哎哟吓我一跳!”荔枝差点因为那声脆响,吓得没勒停马车而错过门口,回头倒车可就难了。
“吁!”
好在青白反应快,第一时间拉着缰绳停下车。
转头一瞧,原来是店铺对面的茶寮内,说书人拍了下惊堂木。
这条街不宽,但是繁荣,是物资店铺、茶楼和酒楼扎堆的地方,也是来往行商,弄潮教弟子经常来吃饭喝茶,顺便听听书普通消遣的场所。
在这样接地气的地段开杂货铺,那行走的哪是人啊,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此时那声动静,引得茶寮周围的人纷纷竖起耳朵,有经过的也好奇的凑了过去,看样子很快就会形成人潮。
“别看了,快卸货开门做生意。”青白跳下马车催促,自己手里则是拿着两坛万里香先去开门。
六丈的店铺里货架罗列,多是零食瓜子、酒水糕点和生活用品一类,少的是水囊雨伞这等寻常不会用到的物件。
万里香被小心放在柜台后的架子上,随即青白又去开了门和窗户,转而将门后黄底红字,写着“富贵杂货铺”的大木板拿出去,直接挂在门口的杆子上。
转过头看见有顾客上门,连忙上去招呼,“客官里边请,杂货百货,应有尽有啊!”
搬东西的荔枝一看,这是又只能自己搬搬抬抬了,嘴里忍不住开始骂骂咧咧。
“荔枝你快点,搬完进去把地给扫了,架子给抹了。”
“啊?”
这还没骂完呢,青白又来了事,说完拂袖进去,留下门口气得直翻白眼的荔枝。
“一大早就忙,忙一天,你不累我还累呢!”
后面搬累了,荔枝直接坐在门口,“呼呼,我才不管你呢,那么一大坛子,还想我自己搬?”
忽然,对面茶寮传出来的说书声越来越响亮,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神国圣子立于城门之上,看着那从天而降的兽潮,小脸发白,身上白袍猎猎作响,他想,神国危矣……”
荔枝转头看看店里在包点心的青白,哼一声便往茶寮那边跑,居然是翘班听书去了……
平时青白出门,荔枝自己看店的时候,就会抓着一把瓜子坐在门口听说书,现在算是为了发泄心中不满,他就直接溜过去了,反正回头就说自己上茅房,大不了被说两句。
茶寮内,一方斑驳书案后站着位发须斑白,身着青灰长衫的中原老叟。
只见他左手持扇,右手举起掐兰花状,眼睛微闭,表情似在回味。
忽而,他脸上那双深邃明亮的瞳孔陡然圆睁,环视面前听书的众人一圈,微眯起眼皮重重叹息一声说:“……如此,神国国破。”
听书的人也跟着唏嘘,就听老叟继续说道:“兽潮褪去,许多在兽潮之前逃出去的人回到神国都城之中,万籁俱寂,原来,里面的人,什么阿猫阿狗,蛇虫鸟鱼都消失了,徒留满地满墙的鲜血,安静,太安静了,就像,人都突然人间蒸发……”
老叟突然睁大了眼睛,颤抖着声音说:“不对,里面的人,那都被妖兽啃食得尸骨无存了啊……!”
“怎么又是神国的事?”荔枝双手环胸站在围观的人群里,无聊的嘀咕着。
他到杂货铺做工开始,这中原老叟就已经在这茶寮说书了,关于这神国的事情,就把荔枝的耳朵听出茧子,都快能背了。
也不是老叟肚子里没有货,而是只要有茶客点,老叟就会说,没人点的时候才看老叟自由发挥吸引客流。
侧面说明,神国的事情真的很多人好奇。
毕竟那可是二十多年前,雄霸天光陆地的强大帝国,结果一夕之间被突然降下的兽潮灭了,没了主君,各地动乱分裂成为无数小国,最后经过其他国家的掠夺合并,神国彻底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
原本的强横国度草率灭亡成为历史,代入自己,着实令人意难平。
“荔枝!?小兔崽子跑哪去了?”
一声大吼,把荔枝吓得一激灵,扭头就看见青白双手叉腰站在店门口,原本精明的丹凤眼睁得比铜铃还大,四处搜寻躲懒的人。
趁着他转过头的空档,荔枝三两下躲到瞭望台下,而后才抓着裤腰带跑出去。
“当家的我回来了,你找我啊?”
青白就差一巴掌甩他脑门,气呼呼的问:“躲哪去了?是不是又躲懒去了?不怕被扣工钱是吧?”
虽说一直在干和不干之间反复横跳,但面对生气的青白时,他还是怂得急忙辩解,“当家的,人有三急嘛,不会上个茅房都不许吧?”
“懒驴屎尿多,赶紧给我把货卸下来!”
“那酒坛子那么重,我怎么搬得下来?当家的你也帮帮忙行不行?”他表情为难,手搓着自己的裤子撇嘴,一副都怪你的表情。
“没看见我里面忙着吗?自己想办法,砸了要你赔!”青白显然知道他躲懒去了,转身自己进去压根不帮忙,但面对顾客,他脸上的刻薄又变成了和煦的笑容,“客官挑好了是吧?这边请,我给您包好。”
门口的荔枝气得直跺脚,“黑心肝,没良心的无良老板!”
“说什么?”听见他声音的青白伸着脖子瞪他,吓得荔枝急忙跑去卸货。
“没什么没什么,我干活呢!”
早市过后,店铺的客流量才有所减少,青白趁着不忙,开始用小坛子分装大坛子里面的花雕,荔枝则是在抹架子上的灰。
“麻子,交租了交租了!”
突然,两个穿着黑红制服的弄潮教弟子进来吆喝,他们一胖一瘦,趾高气昂。
店内的青白和荔枝转过头看见,青白就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嘱咐荔枝去分装,自己则是去到柜台后面。
“来了来了,二位稍等。”说罢从身上摸出钱柜的铜质钥匙。
青白打开柜台底下的铜质柜子,里面放着两层金锭,他从里面拿两块出来后锁了门,再用自己店里的秤垫着油纸称过,交给来收租的人现场过称。
铺租每月千两银白,半年一交。
杂货铺是真的红火,这铺租都负担得起,有地段的原因,也是青白经营有方。
“多了一两金,找不开,充公了。”称金的胖子理所当然的说,把交完租的公条交给他,青白连忙点头,笑着接过。
这哪是自己拿多了,又哪是找不开按规矩要充公,一种由头罢了。
无非是青白用一两金给来收租的人当做孝敬和保护费,免去许多麻烦事。
面前俩人知道青白上道好说话,与他的关系也就好些,哪怕他只是教主不太喜欢的男宠。
瘦子看他如此孝敬,忍不住揶揄,“我说你小子,这店开得是不错,可这么辛苦,怎么就没想在教主身上下功夫呢?”
“谁说没有呢?”青白叹息一声,笑道:“教主大人日理万机,喜欢的那也是美人,我就是教主图个新鲜带回来的,二位可莫要取笑我,免得耽误正事。”
二人互看一眼笑得合不拢嘴。
胖子索性一手架在柜台上,看着青白脸上的麻子说:“你瞅瞅,这要是没脸上的麻子,说不准教主还能多看你一眼,我说,要不你看我们兄弟俩怎么样?”
接着俩人桀桀淫笑,往下三路去。
青白也不恼,陪着笑说:“二位就别打趣我了,我就算没这脸上点点的麻子,也是入不了教主的眼,想是不敢想了,但是我觉着二位气宇轩昂,将来定有好前程,那排着队等着嫁给你们的姑娘,怕是要从这里排到中原去了!”
听着青白拍马屁的话,二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舒心了。
在角落分装花雕的荔枝背对他们,却是在一个劲的翻白眼,嘴里不住嘟囔,“平时就会欺负我,欺软怕硬的黑心肝老板,就该让你被他们拉去捅腚……”
言出法随,荔枝这边嘀咕,那边的瘦子忽然拉住青白放在柜台上的手,色眯眯的看着他说:“看你讨喜,不如就从了我们哥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