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计划,他们把灾殃河葬后专心吵架就行。
至于什么事河葬,无非就是把棺椁沉入河里,地下河将棺椁送到昆仑绝地或者直接卡在地下河的某个犄角旮旯里,反正就是不让任何人找到机会糟践。
那为什么不能火化?
问就是灾殃讨厌火,因为他生父的名字里面就有个火字,哪怕是演的也不喜欢。
但计划到这一步,却有了个意料之外的变数……
万劫,他叛变了。
石阶在千渊的踢蹬下裂开蜘蛛纹,伴着碎裂的声响,只见庞大的身躯冲上去接住银河被抛飞下来的浴血躯体,随即猛然出手,与眼神肃杀的万劫对上一掌!
砰噗!
顿觉澎湃的气力冲入骨髓,不相上下的俩人未免玉石俱焚,对上一掌难分高下后立刻分开。万劫轻盈飞身后躲,进而落在大殿的飞檐处,而千渊抱着银河的身体,差点没滚下那高高的石阶。
广场上的教众们则看见这突然的一幕,都傻眼了。
怎么回事?
啊?
右护法居然为了夺位,当众捅死银河神女?!
刹那间,半数教众群起激愤,拔出自己腰上的弯刀蜂拥上去护住他们的神女,而剩下那些则分成好几派。
有中立的,有支持千渊不支持银河,甚至还有近两百个支持万劫的,直接对着周围的人动起手来,场面混乱不堪,大有不死不休的态势。
本来支持银河的人数众多,他们齐心协力还是能压制那群支持万劫的,奈何他们都穿着一样的服制,压根就不知道对方是哪一拨的,只能是谁对着自己砍就砍回去,这才是混乱的原因。
这群精锐没了准头,全了乌合之众。
喊杀声顿时响彻广场,震动天际,连在地牢里面的青白也听见了。
“怎么回事?这么大阵仗?”青白担心灾殃的安全,扭头就直接冲出牢房,朝着喊杀声最轰动的广场而去。
等跑到那边,青白就看见弄潮教的教众自己人杀成一团,而万劫翩然玉立在大殿的飞檐上,冷漠的看着下方的混战。
当看见千渊抱着银河,在拥戴者的掩护下往偏殿丹房的入口撤离时,万劫的眸光终于有所变动。随即抬起右手臂,一只灰褐色的鹰隼从漆黑之中飞起,落在了他的小臂上。
“去,阻止他们离开。”
随着万劫手臂指去的方向,鹰隼拍动强壮的硕大羽翅,就往千渊那边俯冲而去。
唳——!!
“畜生!”千渊一声低喝,居然抬起手就把那鹰隼的脖子抓住,居然是一起给抓走了!
万劫表情微愣,差点没留神被飞过来的一颗石子打中!
“是你?”
转头一看,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上大殿飞檐另一端的青白。
他手里还有几颗小小的缤纷鹅卵石,都是路上从花坛里面捡的,此时正满脸不解的看着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黑长直,也就是万劫。
“右护法,你好端端的挑这么多事干嘛?”
“不关你的事,最好少过问,看在你能炼制大宝丹的份上,我会饶你一命的。”
“不是,殃殃又没死,你干嘛这么做?”青白很不理解,这群人到底在玩什么破烂游戏。
说是请君入瓮,自己人倒先打起来了。
可若是真的叛变,那底下这么多人打得毫无章法,压根就是在瞎打,又不像是叛变。
“他死了。”
“什么?”青白以为自己听错了,还使劲用小拇指掏掏两只耳朵,“你说教主真死了?”
刚四更天之前他们俩还在地牢里,在那么多人的“倾听”下颠鸾倒凤,回头分开没多久,就死了?怎么死的?被自己羞恼死的吗?还是想不开自己跳河里喂鳄鱼了?
万劫没空理他的模样,飞身就去阻止千渊跟银河撤离到地下丹房。
但很快,他就被青白牵制住。
“你的对手是我!不说清楚,你就别想走!”俩人都是武人,但青白身手诡谲,居然让万劫的金刚掌落不到实处,三掌都打了个空。
眼瞅着周围混乱施展不开,万劫直接跑进羽化宫的主殿,青白立即跟上。
“自己看!”
棺椁被万劫一掌打掉盖子,露出着黑纱,脸上盖着红布的躯体,青白本想和万劫颤抖,见此情景才靠近察看。
这一看不要紧,看完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海里面炸开。
不用看脸他都知道是灾殃,更别提他脖子上还有自己留下的痕迹,“殃殃,你,你怎么回事?怎么就这么死了?”
震惊,难以置信,然后是恼怒,最后化作颤抖的手拉下灾殃脸上的红布。
他还是那么美,一如初见时的惊艳,再见时的难以自拔。
“殃殃……?”青白的手摸到他的脸,还有点温度,如果真是万劫他离开地牢的时候动的手,那现在这尸体的余温倒也合情合理。
可正因为合情合理,青白才会突然没了声音。
因为没关系到金银台的事情,青白才没想插手灾殃的计划,却没想到这帮人玩起来连灾殃都给玩进去了。
……自己那么大个媳妇,就这么没了。
殿外还在酣战,殿内两人一尸却如静止的画作。
直到青白抚摸灾殃脸庞的手突然捏成拳头,再抬起头时,那双原本乌亮的丹凤眼已然布上浓浓的杀意,被盯着的万劫都感觉头皮微微发麻。
他没见过这副模样的青白。
不是单纯的凶,里面还有对人的恨意和对灾殃被杀的愤怒和哀伤。
该夸他情绪表达得很有层次吗?
万劫张口欲要说话,顿觉喉咙一紧,下意识封住自己主要大穴,随即呕出一口鲜血,半跪在地,满眼满脸的惊异之色。
他甚至都没看清面前之人如何出手。
“你?!”
银光在青白周身闪耀,让万劫想起自己手上的金刚掌,那可以刮人血肉的银闪。
再定睛一看,原来那是被青白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控制的无数毫毛针,一种能杀人于无形的武器,比头发丝还细,若不是殿内烛火点得多将那么多毫毛针反射出细闪,寻常很难发现。
青白拉起灾殃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眸却死死的盯着瞬间丧失战斗力的万劫。
“你杀了他,我让你陪葬,但是你不会死得那么容易,毫毛针会在你的血管里面慢慢游走,让你疼上三年五载,最后到你的脑子里,你会疼到把自己的脑袋给砍下来,到时候你才会死。”
“呵……”万劫忽然笑了,“不愧是上丹师,是我小看你了,既然如此,我何不现在自己来个痛快?不用等到三年五载受尽折磨而死。”
“我当然会好好照顾你的。”青白的意思是,不会让他寻死。
这话比刀子捅心窝还让人恐惧,万劫看眼外面的混战,挣扎着就要跑,刚用力,四肢就针扎般的疼,酸软和胀痛让他的大腿麻木,连爬都做不到了。
“青!白!你好生厉害啊!哈哈哈啊哈……”万劫怒极反笑,然则青白现在没理他,而是将躺在棺材里面的灾殃抱起。
他要把人转移到地下丹房。
“万劫,这就是你在长情教活下来的手段吗?到殃殃身边当长情教的细作?”青白把他问懵了。
“你知道?”万劫想到自己胸口的刺青,“原来你早看出来了。”
青白抱着灾殃来到他面前,一脚踩在他的头上,那麻点看起来都跟它的主人一般,变得凶神恶煞起来。
“你在这瘫着吧,等外头打得差不多了,会有人来收拾你的。”说着,带着灾殃出了大殿。
有教众看见青白和灾殃,举着弯刀就砍过来,孰不知毫毛针入体,刀还没落下就感觉头疼欲裂,摔倒在地哀嚎。
没人能阻止他带灾殃走。
他所过之地犹如被水波推开的浮萍,接连的哀嚎声随着他的前进而连绵不绝,直到地下丹房入口所在的偏殿门外。
“青白?”千渊刚给银河止血,看见他抱着灾殃如入无人之境的过来,那张布满疤痕的面容跟着一怔。
“怎么还在这?”目光从旁边不知死活的鹰隼上挪开,青白不解他为什么没带人撤下去,但也只发出那么一声疑问就不管了,抱着灾殃直接进入偏殿。
升降梯在殿内的石像后边,通过两侧的石阶可以上去。
“等等!”千渊喊住人,看着青白微偏过头停下才说:“没必要下去。”
“为何?”
“再等等……”
“……”
青白看看怀里的灾殃,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果然没有下去,而是抱着人,同他们一起等在了偏殿门口。
随着周遭厮杀声逐渐变小,一道橘黄色刺破了天空的灰蒙,打在剩下的人身上。
躺着的教众很多,站着的人更多。
这突如其来的内部争斗开始得草率,结束得也草率,但是青白无所谓,他抱着灾殃,眸子微眯看着天边撒下的光亮,脸贴在灾殃灰白的脸颊上。
“殃殃你看,日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