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似前几日那样晴空万里。
如同外面略显阴沉的天气一般,许京墨也有些惴惴不安。
最近这些天,许母对让他出门这件事上处理的十分宽松,完全没有了从前的强硬姿态。
虽说这样许京墨自由些,但事出反常必有妖,许母大概是有些事情在瞒着她。
……
哪怕是觉得怪异,许京墨还是出了门。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着,身后的小桃还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这条路是前往许氏医馆的必经之路,繁华程度不亚于禹城最热闹的那条街。
街头巷尾小贩的叫卖声不断,但许京墨也没了吃东西的兴致,她兴致缺缺的走在前头。
身后的小桃见状,赶忙将小贩的糖葫芦插回去,上前小心翼翼问道:“小姐,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许京墨摇摇头,嘴角撤出一抹笑意道:“我们家小桃怎么今天操心起这些来了,我没什么心事,只是有些迷茫。”
她停顿半晌才道:“我只是有些迷茫,父亲说这几日陆陆续续的有难民来了,医馆内缺少人手,但父亲和母亲都不赞同我去医馆帮忙,他们说……女子名节最为重要。”说到最后,许京墨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干。
许京墨心中迷茫更甚,她自小就和祖父学习祖传的医术,为的就是悬壶济世,但父母却只教她女孩子要爱护名节,不能随意抛头露面。
小桃挠了挠头,迟疑一会才下定决心道:“我承蒙姥爷夫人恩惠,有些话不该将,但是小姐,你难受的话姥爷和夫人心中也不好受,我就斗胆告诉小姐我的看法吧。”
小桃眼眸清亮,许京墨瞧着这样的眼神,不自觉点了点头。
“小姐,我是逃难来的。
应县是一个沿海的港口,在发生战乱之前,应县身为通商口岸,经商的人多,所以还算的上繁华,哪怕是我们这种普通人家也能够过的很幸福。
应县经常有黄头发,蓝眼睛的传教士来传播他们那边的神,好像是叫什么酥,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他们还说人人平等,男女应该一视同仁。
为了和那些洋人做生意,应县好多女人也出来工作,她们也能养家糊口。”
小桃小心翼翼的看了许京墨一眼,清了清嗓子,又道:“我是我娘一手带大的,如果没有我娘,我早就饿死了。
所以小姐,我想告诉你,抛头露面什么的其实都是小菜一碟,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小姐,你会医术真的很好,我要是早些遇见你就好了。”
见许京墨不说话,小桃又赶忙解释道:“小姐,我没读过什么书,说起话来可能有些乱,但是女子的名节,在洋人嘴里是束缚咱们的东西,人活着也就几十年,咱们要开心一些才重要。”
天气阴沉沉的,但许京墨在小桃的眼中却看见了一股蓬勃的朝气,她嘴角终于绽开笑意,她真诚道:“小桃,谢谢你,我现在开心多了。”
小桃连连摆手,也笑道:“小姐真是抬举我了,我也只是借用那些洋人说的话。”
经过小桃的开解,许京墨觉得自己是该了解了解外头广阔的世界了,她从未见过小桃口中的洋人,也从未见过江长宁口中的大都市。
将小桃带到了医馆附近的一家糖水铺子后,许京墨大手一挥道:“看中了什么,随便挑。”
一边跑堂的小二不认识许京墨,但听见许京墨的话后,他也自豪道:“我们家的糖水都可以随便挑,什么样的都好喝,客人您放心挑选就是。”
二人都点了一碗糖水,一致决定润润嗓子。
小桃捧起眼前的糖水,若有所思道:“我老家都没有这样的糖水铺子,今天小姐倒是带我尝了鲜。”
许京墨失笑。
糖水铺子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许京墨坐在店内的座椅上小口喝着糖水。
“许京墨!”
听见熟悉的声音,许京墨回头看去。
是江长宁,江长宁的一头长发高高束起,穿了一身剪裁合宜的长款风衣,脚下蹬着一双长靴,显得格外飒爽,是不同于之前穿洋装的好看。
“长宁!”
江长宁毫不客气的跨坐在许京墨身侧的板凳上,笑道:“还好今天馋嘴来喝这碗糖水,不然都碰不到你。”
许京墨十分惊喜,她向江长宁介绍起小桃道:“这是我家里人,叫小桃。”
江长宁挑眉,看了一眼小桃,露出一个自认为温和的笑容道:“小桃妹妹,你好,我叫江长宁,是许京墨的好朋友。”
小桃只觉得小姐的朋友看起来有些凶,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比起在应县的那些大人物还要凌厉。
因此,对于江长宁的自我介绍,小桃只是干巴巴的回了一句你好。
见气氛实在是尴尬,小桃善解人意道:“小姐,你和朋友两个人注意安全,我在这里等你。”
许京墨感激的看了一眼小桃,柔声道:“你也不要乱跑,这里还是有些危险的,这里的点心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我一会儿就回来。”
……
从糖水铺子出来后,江长宁的眼眸越发明亮,她变戏法似的从风衣口袋中掏出了一封精致的信笺递给许京墨。
“这是我写给你的回信。”
许京墨十分惊喜,她小心翼翼的将信笺收好,才抬头看向江长宁,赞叹道:“你不穿裙子也好看。”
江长宁穿裙子时,气质便有些凌厉,现在穿上裤装,将长发高高束起,显得更加英气。
她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从前一直不喜欢穿裙子,妈妈总说我是野猴子,回过这些天我实在是受不了唠叨,难得穿上了裙子,还好她办完沙龙就不唠叨我了。”
许京墨失笑,眼中有些憧憬,又有些迷惘:“长宁,你说禹城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呢?我听小桃说,洋人提倡男女平等,女人也可以在外面做工养活自己而不被人说闲话,贞洁也只是束缚女人的工具……”
“这些都是真的。”江长宁牵起许京墨的手,将她带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又道:“这些都是存在的,只是我们的家乡仍有人不能够接受这些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