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也很想你。”

慕雪答得如此轻巧。

但雪元不介意。她当然不介意。

她双手接过烧鸡，邀请师父和她一起分享这只鸡。慕雪欣然同意。

“你这孩子这么心急，一定没看为师给你准备的礼物。”

慕雪说是责怪，语气却是宠溺的。她刮了刮雪元的鼻子，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四方的木桌子，把烧鸡放到桌上。

雪元面色一僵——坏了，她真忘了。

慕雪笑着摇摇头。

“好了，不如你现在看看？”

雪元忙不迭地点头。拂手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把剑。剑身细长，通体银白，但从某些角度看却泛着金光。剑柄刻有龙鳞，护手更是两个龙头。整柄剑优雅而又带着肃杀之气。

正面写着“龙骨”二字。

“龙骨剑…”

她呢喃出声。

就是这把剑，陪了她大半辈子。因为是慕雪送的，所以她怎么也不舍得换。

“这把剑在我这里待了很久，始终没有把它发扬光大，绽放它应有的光芒。现在它是你的了。”慕雪微微一笑，翻过剑身，就要在背面刻下雪元的名字。

“等一下…师父…”雪元扯了扯慕雪袖子，咬着下唇怯怯道。

“怎么了？”

慕雪果真停下。

“能不能…只刻一个雪？”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

慕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好笑地拍了拍雪元毛茸茸的脑袋，笑着答应：

“好，即使是你想的，那自然要依你。”

慕雪抬手，以指代笔，在剑身笔走龙蛇，不一会儿，剑身上便多了一个飘逸的“雪”字。

雪元在心里笑了两下。

第二样是一本剑谱。

慕雪早年靠一套剑法成名。

便是万道九式。

听说，这是将天下大道浓缩为九招剑法，玄妙无比，威力无穷。攻守兼备，单群皆有。

雪元望着眼前古朴的，用遒劲有力的字迹写下“万道九式”的剑谱，屏住了呼吸。

前世，她也学了这一套剑法。有多玄妙她最清楚。哪怕前世她都要突破圣人境，万道九式也不过领悟到第七式，还只是略懂皮毛。其他两式，不过能使出来罢了。

“小元，你要记住，万道九式虽说是万道，其实只是一道而已。”

慕雪轻笑着发声。

“万道的尽头，是情。情的尽头，是人间。”

雪元低眉顺眼。

“弟子明白。”

“你还不明白。”慕雪又是一笑，“不过，不明白是正常的。这套剑法，你若是完全理解了，你在源祖大陆都不会有对手了。”

她确实不明白。

上辈子，慕雪也告诉了她这句话。但她始终没悟明白。或许正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不能把剑招融会贯通。

“等我走后，你一定要好生领悟。好了，现在看第三样吧。”

慕雪示意，雪元才看向第三样，是个玉盒。

她缓缓把盒子打开，盒子里是一块玉牌。

“这个呢，是通讯玉牌。只要两个人持有同一对通讯玉牌，就可以远距离对话。虽说一个月只能用一次，但总比杳无音讯好。你总归要出山的，你要是想我，可以联络我。”

雪元只是默默听着，然后抬手抱住慕雪。

“师父，我做了个噩梦。”

她轻声地把说给柳炘南的故事又复述了一遍，还增添了很多关于慕雪的细节。

慕雪笑着拍拍她背，顺从小姑娘的动作把她抱得更紧。

“乖，只是个噩梦不是吗？”

她轻声细语地安慰。

“师父很厉害的。师父不会那么简单死掉。只要师父还活着，就一直会保护你。”

“至于你的师兄…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梦才对他那么疏远呀。没关系，你师兄是我亲自挑的人，他是个好孩子。”

我前世也觉得他是个好孩子。

雪元安静地享受师父的怀抱，在心里轻轻说。

但他狠狠地背叛了我们所有人。

您认为这是梦，不把它当真。但我不一样。

我知道这是现实。

在拜别慕雪后，雪元在空院子里演练剑招。

万道九式第一式，云散万千处处明。

这一式据说原型是顺其自然的道教宗旨，也被认为是影响力极大的“道”被录入万道九式。

而演练这一剑招，就需要有那种沉入自然，无为而治，而后顿悟的豁然开朗之感。

因此这一招只一剑，一点寒芒势如破竹锐不可当，带着无限豪气。

更因为是豁然开朗，更有纵横天下的气韵，没有任何东西阻挡，按照理论来说，没有任何防御能阻挡这一剑。

雪元长呼口气，立在院子里，久久未动。

雪山终年积雪，飘雪的日子常有，罕有大晴天。

此刻就是，细碎的雪花在无风的天里缓缓飘落，落在雪元的肩上，发上，剑上，把一切人为的痕迹都细致地裹成一片银白。

忽然，雪元出剑。

一剑出鞘，声音细如针尖落地，一点寒芒在雪夜里闪耀。

剑身微颤，一声龙吟震散了雪元身上的积雪。

龙骨剑，这是一把好剑。雪元自打送她开始，打的就是能用一辈子的打算。

一开始，雪元并未看出这把剑的好，直到后来才知道。

龙骨剑，这可不是名字，这是真的龙骨锻的剑。

龙啊！那可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听说龙的骨头堪比最坚硬的金属，凡是武器加入龙的部位，都自带龙威，能令一切未生器灵的武器臣服。

而且这把剑未沾血腥，雪元是它第一个主人。

慕雪对她的徒弟从不吝啬。这把剑还有另一个孪生姐妹，那就是石岳手上的剑。出自同一条龙。

只是石岳为他的剑取了个名字，唤作石青。

上辈子，她还调侃说，师兄这辈子都不会有女人喜欢，因为剑就是他的老婆。

说起来，他的石青剑灵还真自我认知为女性。

只是，后来师兄妹反目时，她没察觉到剑灵的存在。

大概，石青见不得主人做这种事，竭力阻止，于是被石岳那个狗男人抹掉神智了吧。

“龙骨，你可不能输给石青啊。”

雪元自言自语道。

她一剑一剑地练习万道九式第一式。

就算无法理解全部内涵，就算无法发挥全部实力，这一招的威力就她二世为人来看，再没有任何一招比这第一式有更强的穿透力了。

所以，哪怕仅仅只是肌肉记忆，她也必须练出来。

她不由得想起，慕雪在她面前示范时，那强大，自信，随意而飘然的姿态。

她仿佛出剑时也是那副随意散漫的样子，但她这一剑就是令人感觉无法阻挡。

感觉她已经站在了世界最高的山峰上，在她面前，再也没有什么需要豁然开朗的难题。她是如此洒脱，以至于心境完全嵌合这一式。

在她面前，无论什么，都云开雾散。

那种美丽，雪元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