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死了吗？

若我死了，为什么周围如此喧哗？

雪元猛的睁开眼，入眼一派和谐景观。着各色衣服的少男少女围着一个巨大的擂台，为台上的同门加油呐喊。而在最高的看台上，十一位长老和掌门端坐其上。

雪元怔愣地望着掌门身侧与他谈笑风声的女子，眼泪奔涌而出。

“师父…”她嘴唇嗡动，却没把两个字说出来。

她记得很清楚，这里是她十岁那年的外门大比。

外门大比前十可以被长老乃至掌门收为弟子。

而她正是在此，被慕雪收入麾下，成为她第二个徒弟。

她——竟是重生了。

“喂！你没事吧？”坐在他身侧的同门惊异地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不理解自己这个小师妹怎么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睡着睡着就突然醒了，醒着醒着居然还哭了。

“我没事…”她慌忙擦干了泪水，歉意地一笑。

回到十岁之后，她居然也能笑了。

她居然还能露出这样的笑容。

她花了一点时间来梳理自己目前的境况。

首先，她重生了。她用了所有她能用的方法，确定这件事是真实的。

现在慕雪还活着，但是石岳已经被她收入门下了。

重活一世，她什么都不想在乎，只想守护好慕雪的性命。

所以，她必须首先除掉她的“好师兄”石岳。

其次，慕雪会被石岳杀死是因为她拆了九根仙骨，身体虚弱，才被钻了空子，而她之所以要拆仙骨，完全是为了保她的徒弟，也就是雪元。

——在她十七岁那年，她被问心石问出了对师父的心意，与上古的预言恰巧吻合。所有人都视她为灾星，会扰世间乾坤六道，欲除之而后快。只有慕雪力排众议，提出以自己的仙骨稳固天地，换得徒弟一条生路。

当时，她区区天境，自然敌不过众多天人境。所以这一世，她必须在十七岁前进军天人境，才能在同样的危机来临时，不必师父保护也能自己逃出生天。

在这个名为源祖大陆的世界里，人人皆可修仙。从低到高分别有人，黄，玄，地，天，天人，圣人，七重境界，每境界又有九重小境界。至于超越圣人——那便是仙的范畴，要升入九重天阙的。

绝大多数人终生停留在人境，也就是终生都是凡人。只有进入黄境，才算是成为修士。而每一个大境界都几乎是不可逾越的鸿沟，甚至层级越高，差距越大，到了天境天人境这个层次，跨一个小境界都几乎是天堑般的距离。

至于圣人——自五百年前新大陆重塑以来，还未有人突破至这一层次。因此，也有人认为，突破至圣人境即可飞升成仙。

而现在，雪元也就在玄境巅峰。是同龄人中的翘楚。天赋堪称凤毛麟角。

雪元看着擂台，握紧拳头。

这次外门大比第一名的奖励，是龙髓琼浆。有洗经伐髓，固本培元之效。效果非常强，对日后的修炼有着莫大的帮助，其中的药力甚至能帮助雪元一举突破到地境。

但是，大多数人并不会就这样使用它。因为它的药效太过霸烈，会让服用者感受到五脏火焚，万蚁噬心的痛苦。而如果撑不住这种痛苦而崩溃的话，甚至有可能被这药反噬致死。

因此，大多数人其实会等到以后，找到更多调和的药材，调的安全而温和在进行使用。

但雪元等不及。她迫切地需要提升实力，而这种药越早服用效果越好。

她必须拿到龙髓琼浆。

也就是说——她必须拿到外门大比第一。

至于痛苦…

没有什么比失去师父更令她痛苦。

外门大比是擂台赛，每个人随机分组，两两对决，胜者进，输者退。当然，为了保证公平，半决赛前针对输者还有一场复活赛。

雪元重生过来的时候，赛程已经过去大半，已经只剩下决出最后的前十排名的问题了。

这一轮用时会格外漫长，因为每个人都需要与除自己以外的另外九个人都对打一边，最后按获胜场次计算。若场次相同，就按总用时算。

雪元上次是第十，但现在有了上辈子的作战技巧，没理由还是第十。但争第一希望还是十分渺茫。

因为，参加这一次外门大比的，还有一个上次因故未能参加，被迫等到这次参加的人。他早在三年前，就有了进入内门的实力。三年后，他当然更加恐怖。

雪元凝视着台上的温润如玉，即使还很稚嫩但已经透露出绝代风华的少年，抿了抿唇。

柳炘南，十三岁，地境九段。

差了整整一个大境界，这几乎令人绝望的差距。

柳炘南当年十岁时也是玄境巅峰，和如今的雪元不相上下。只可惜当年他旧疾复发，才错过了三年前的外门大比，留到这一届来。

他是难以逾越的坎，但是雪元必须拿到第一。

为了这一世能保护好师父…她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地修炼，变强。

她再次遥望坐在高台之上，勉勉强强坐个正形，装出一副长老风范的慕雪。

慕雪墨发及腰，一根银色发带松散地束住满头秀发，雪元眼见着她捞过一个酒杯一饮而尽，还嫌不过瘾索性揽过了一整个酒壶。

然后被不苟言笑的掌门一手压了下来。

慕雪是掌门的师妹，两人同出一师。那位隐世高人实在懒得出世，至今雪元也不知道他的名讳。

慕雪注意到了小小的孩子的视线，于是她就转过头来回应了这份注视，露出一个温和如细雨的鼓励的微笑。

“加油，小家伙。”

她的口型如是说。

雪元也笑了一下，然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于是她收回视线，一步一步迈上台。

很少人知道，其实雪元是慕雪捡回宗的孩子。

慕雪一向随性，就像她捡雪元回宗的原因只是因为她看这个小乞丐合眼缘，天赋也不错，就捡回宗培养培养。

待在外门的时候，她时不时就会来找雪元，或是给她开小灶，或是把她拎下山陪自己看戏，有时也指导一些基础的剑招。

外门大比前夜，她也来找雪元了，倒是没教什么术法，倒是给她捎了一盒桂花糕。

雪元的名字，自然也是慕雪取的。

她到现在都记得，当时小小的骨龄只有四岁的她，被一双温暖柔软的手牵着，听着那个尾音上翘的带着笑意的女声轻柔地说道：

“让她当个外门弟子吧。”

于是那个登记员就执笔：

“既然是您带回来的，就请您给她取个名字吧。”

她听着那个女声说：

“嗯，那就跟我姓。”

她瞅着那个登记员写下一个字。

“姓雪。”

登记员肉眼可见地停滞了一下，然后开始深呼吸，感觉很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个字：

“您开心就好。”

年幼的孩子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她只是躲在慕雪的后面。她记得黑发的女人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嗯…就叫她雪元吧。”

元代表初始，是开始。是一个人刚诞生时的状态。

这个慕雪后来告诉她的，当时的她并不知道，只是懵懂地感到自己有了归宿。

雪元。

她默念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浅浅笑了一下。

她有名字了。

“这里是一心真宗。”慕雪说，“以后，就是你的家。”

她有家了。

雪元站上台。

她遥遥望了望高高的雪山，那就是慕雪住的地方。她的大师兄也在那里。

这里是家，她不会再让石岳把这一切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