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贪心的。有句话说的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至少目前这位没有姓名的游魂就是如此的想法。它不相信真的有人能逃脱自己的贪欲，

也不信真的有人能全心全意为别人思考。

只要贪，就有破绽，它就能乘虚而入，在这个人的灵魂里安家落户。

眼瞅着，雪元再次把“外貌”扒拉到一边，放弃了。

恶毒游魂已经见怪不怪。虽说修士大多洗筋伐髓，体内杂质少，只要五官不生的外七裂巴，大多数都长得看得过去。

相对来说，女修在乎容貌的更多。

男修口头说不在乎容貌的很多，但要是说他们丑，这也是得罪人的。男人经常把伤疤作为炫耀的谈资，不管它是不是在脸上。

有些男修出身平民，没准入道前还有一个老婆几个小妾。思想深受其荼毒，有着令人发指的优越感，迫不及待展示他们的父权主义霸权力量。这种人一直有这莫名其妙的自信，觉得天王老子来了自己都是天底下最帅，脸上有道疤都觉得帅气加倍。

他们怎么也不肯相信，帅是爹妈给的，不是自恋给的。

总之呢，游魂见过很多女修会去选择外貌。一部分就是希望自己美，一部分是去讨好别人的。

但是雪元毫不犹豫地放弃了。

她的容貌除了几个审美不正常的抨击过，还没人水说过不好看。她对自己的脸很满意，而且这张脸是慕雪熟悉的脸，她需要的是慕雪能认出来地的脸，而不是一张过分美丽的脸。

而且，美貌这是加分项，无论搭哪一张牌打出都是王炸，无论是财富，才能，实力，有美貌都会大大加成。

唯有单独只有美貌，这就是个死局。

雪元当然看到了那个金字给她带来的幻觉，看到那个幻觉中美的不可方物的女人沉浸在众人的赞美里，就连她看见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美丽容颜都不由得怔了两秒。

那实在是不像是这个世界能有的美貌。

但和雪元有什么关系呢？

这不是雪元要的东西。

游魂倒是想知道，雪元最后会选择哪十个。

她已经选了财富。

而下一个她久久凝望的…

“亲情。”

雪元轻声念出这个词，幻觉顿时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

亲情，不是亲人。雪元从记事起就在人群中流浪，饥饿是她对那段记忆的最鲜明的印象。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更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活到了四岁。她因为生存的本能翻过垃圾桶，靠着别人的施舍才勉勉强强活了下来。

从这个角度看，世界待她根本没有亲情可言。

但是，她后来时来运转，进入了一心真宗。在外门，大家虽有竞争的关系，但同门师兄弟姐妹之间亲如手足，慕雪时常会下来找她聊聊天，送送吃的。

而上辈子，雪山就是她的家，雪山十个（最后有十口）就是她的亲人。

“小七。”

“小七，喂！别扯耳朵！行了行了…让你骑，让你骑。把六花抱好。”

“小七冷。到我这来。”

她行七，大家都叫她小七。只有慕雪在她及笄之后，叫她无邪。

上辈子，这就是她的家，这就是她渴慕的亲情。

虽然不曾有过父母，但好歹是有兄弟姐妹，有爱，也会被爱。

她在幻觉里看到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和乐融融，时不时拌拌嘴，慕雪就微笑着看着大家闹，时不时夹夹菜给雪元。

——石岳。如果没有上辈子那档子事，这个幻觉可能也会有他的影子。

雪元垂眼，把“亲情”选定。

而剩下的，还有什么她需要的？

知识，友情，x欲，永生，惬意的生活。

她挨个儿选下去。

慕雪喜欢知识。她原本就知识渊博，雪元不知道有什么是慕雪不懂的。雪元希望她自己能和慕雪有更多的交流空间。

虽说…就这么让慕雪教着，也很不错。

友情。雪元上辈子没有什么好朋友。行乐算是半个，在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多少有些惺惺相惜。

岚沐一直把她当主子。就算雪元有意把他当平等的朋友，岚沐自己过不去那道坎，雪元也无可奈何。

这么一想…她竟然可以算是…没有朋友？

雪元选了。

x欲，这个倒是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

她喜欢慕雪，喜欢那个活了五百年的师父。师父五百年来从未婚配。

而她这辈子不会再喜欢别人。

更何况，雪元算是个比较传统的人，她深信男女才是正统，所谓x欲自然也是只有男女之中才能有。

而她整个身心都属于慕雪。

x欲对她来说，就是个早已放弃的东西。

永生。

她选择了永生。

永生就是一直活着，点上那个金字之后，得到了暗示。

这里的永生，就是不死。

不死好啊，她可以一直待在慕雪身边，可以一直保护她。就算替死，她也会重新活过来。

慕雪就能一直活下去。

就算修士不曾飞升，终有一日要死去。她陪着慕雪直到生命的尽头，然后静静看着她死去，自己承受爱人死去的痛苦。

用永恒的苦痛，来赎罪。

赎这罪恶的，爱上师父的禁忌爱情。

还有惬意的生活。雪元倒是无所谓，但是慕雪喜欢。

慕雪就喜欢这种看书遛鸟听戏的养老生活。

最后，直到最后。

雪元的目光定格在一个微小的，平和的，金光闪闪的字上。

“爱。”

她低声念着这个字。嘴唇微张，让气流从口中呼出。

爱，爱。

她神使鬼差地点上那个金字

怪不得，怪不得她一直觉得自己选的都差了点意思。

原来在这里…

原来，它们都不是雪元欲望的核心。

她真正想要的，是爱啊。

是慕雪的爱。

但是，她又怎么敢奢求这份爱呢？

雪元垂眼。贪恋着点上那个金字时获得的被爱的实感。

慕雪啊，师父啊。

我如此卑微而热烈地爱您。

哪怕是幻觉，哪怕只有这一刻。

原谅我吧，让我在此时沉沦片刻吧。

她虔诚地，郑重地选择了那个金字，选择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