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低低应了一句。
然后拜师大典就开始了。一切都非常隆重，十一长老加上掌门端坐于高台，台下众人皆是一心真宗弟子。
黎阳缓步上前，仪表威严，对着各位庄严宣布：
“拜师仪式，现在开始！”
钟鼓震天。整个宗门都为之沸腾。绕着整个广场，一圈铜炉挨个儿燃烧。
“第一名，雪元。”
黎阳通报出声，他望向小姑娘，眉目柔和一点，和缓道：
“上台来吧。”
雪元就乖乖地上台。
“这是你应得的奖励。”
黎阳拂袖。
一个玉盒款款落下，雪元谢了掌门。
黎阳侧过身，去问长老：
“你们有谁觉得她适合自己门下？”
慕雪慢悠悠地举了手。
“我。”
全场哗然，甚至几位长老都纷纷侧目。
“慕雪长老不是都不收徒的吗？”
“是啊，上次有个石岳我都震惊了小半个月呢！”
“感觉这小姑娘和石岳也没啥相同的啊？慕雪长老看上人家啥？”
“图他俩都是第一？”
众人沉默了一下。
“散了吧散了吧，要第一的。”
黎阳早有预料，他铁面无私地看向雪元：
“雪元，你是否愿意拜慕雪为师？”
雪元重重地跪下来，对着慕雪俯下身低下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弟子雪元，请师父受弟子一拜！”
终于，能再次叫慕雪师父了。
“不必多礼。”慕雪单手撑在椅子把手上，一手轻挥，一道柔和之力托住了雪元，“可别跪我，我心疼我的徒弟。”
雪元顺从了。
师父说一就是一！
石岳可没她懂事，听说他当年坚持磕完三个头才起身。
慕雪不喜欢繁文缛节，她就喜欢听个师父的称呼，其他的都叫他们怎么随便怎么来。
师父的身份，只会在他们不愿意陪她出去玩的时候出现。
“你们是我徒弟！我说今天出去就出去！”
只有这种情形。
接下来的学生都各自被自己的师父领去了。司晏跟了铁面无私的素风山峰主风留，柳炘南跟了掌门黎阳。大家都挺欢喜。至少一开始都挺欢喜。
拜师大典结束，雪元就很自觉地跟在慕雪屁股后面，孩子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就死死地盯着慕雪的背影。
师父。
师父。
活的师父。而且会活很久。
她还能天天看到活的师父。
“阿拉，昨晚不才见过我吗？这么想我？”慕雪飘飘然转过身来，蹲下身望着半大少女，眼里溢满笑意。
“嗯。想。”雪元很认真地点头。
反正她还是个小女孩儿，十岁孩子坦诚点怎么了！她就是想师父，很想很想，恨不别长两双眼睛在人身上。
慕雪都愣了一下，然后忍俊不禁地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好啦好啦，以后你就能天天见到我了。修炼可不许懈怠哦？”
雪元抿着唇点了点头。
放心吧师父，我会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更勤奋的弟子。
“来，先吃饭。”
这顿饭是慕雪亲自下的厨。借用了外门的大灶台。雪元还想踩凳子给人帮忙，被慕雪一个挑眉给唬了回去。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等饭。
她本来就不挑，一介孤女哪里有资格挑呢，只要给点吃的就行。也是慕雪把她捡回来了，不然她也许还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待着呢，兴许不是冻死就是饿死了吧。
慕雪做了一顿番茄牛肉面，牛肉是成块的大牛肉，加了葱花，鸡肉丝，红红绿绿的汤面看着就很有食欲。
雪元却愣了一下。
当年，慕雪把她带回一心真宗的时候，第一顿饭也是这个面。
当年她吃的狼吞虎咽，吃的泪流满面。她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幸福地感觉下一秒死掉也完全可以了。但她偷偷瞄了一眼笑着的慕雪，又没骨气地推翻了自己刚刚的心里话。
如果有这位小姐的话，延后死也是可以的。
她当时是这么想的。
现在她面前又是这一碗面。雪元的双眼湿润了，她没想到，慕雪居然还记得六年前给一个孤女做的饭。
她拿起筷子，颤抖地尝了一口。
嗯，是一样的。
和六年前的味道一模一样，甚至更好吃。
意识雪元仰起脸，还沾着油星的嘴巴扬起大大的笑脸：
“师父！您厨艺进步了！”
无论多少次，她都不会吝啬对于慕雪的夸赞。
慕雪却只是轻抬袖口，掩面轻笑，却是故意做了一副害羞的姿态让自己的小徒弟高兴。
“好吃就多吃点。”
雪元应了一声。
慕雪就撑在桌子上，笑着看雪元吃。
“小元啊…你可要快点长大…”
她喃喃自语。
“什么？”
雪元仰起脸。她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但没听清慕雪说的什么。
“快些吃吧，吃完我带你上山。”
雪元风卷云残地解决了这一碗面。
有些涨，还有些撑。
但没有关系，过会儿就好…走两步消消食就行！重要的事，慕雪看她光盘表现得很开心！
慕雪开心就是雪元开心。
上山啊…
一心真宗一共有十三座仙山，除中心主峰外，其他十二座仙山并称抱心十二峰。掌门所在的自是主峰，而慕雪所在的就是雪山。
关于这座雪山的名字，还有个来历…
当年，掌门和慕雪还有其他九位开宗元老一同选定了地址，由掌门选择了处于中心的主峰（他其实也没得选）由于慕雪的杰出贡献，第二座山峰便交由她选择。
“你且选一个，做你日后的住所，和教习弟子的场所吧。”黎阳如是道。
那时的黎阳还挺年轻，至少不像现在老秋气横。明明是二十几岁的容颜，却偏生活的像个老头。
“嗯…我名字里也有一个雪，那座雪山恰与我有缘，就它了。”
黎阳那个时候还经常笑，所以他笑着问：“那师妹为它起个名吧？”
慕雪端详雪山片刻，道：“黑枝遒劲枯尤青，白雪沧瀚灿而荧…”
总而言之，慕雪拽了一大段的诗词。
然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依私拙见，应当叫它雪山。”
黎阳扯了扯唇角：“师妹高兴就好。”
他还有一句好文采卡在喉咙里不知当讲不当讲。
总而言之，这座山最后还是叫雪山。
与宗内一众仙山格格不入。
毕竟，其他山都灵草灵植长着，生机勃勃得很。起码人烟是不缺的。
雪山呢？
光是雪了。整座山，银装素裹，啥也没有。
还有角峰和刃脊呢，雪山该有的它都有。雪山不该有的它也确实没有。
不过雪莲是有的。就是她会说话，还会打人。前世雪元离开这里时还打不过她。
慕雪牵着雪元的手，站在雪山脚下。
“小元，怕不怕苦呀？”
慕雪蹲下身亲切地问。
雪元摇头。
苦，她当然不怕。
她也知道慕雪想做什么，别家师父都是直接领着自家徒弟飞上山的，但前世，慕雪是带她一步一步走上雪山的。
雪山上有个角峰，角峰的背风侧有一处塌陷而出的凹陷，被慕雪用来安宅。
慕雪笑着拍拍她的脑袋，抿唇勾起一抹欣慰的微笑。
这是与前世一模一样的笑容。
一个孩子懂什么呢，她只是觉得慕雪很好看罢了。所以她像上一世一样，呆呆地看着慕雪。
然后慕雪牵着小姑娘的手，一脚踏上雪山的积雪。顿时，积雪迅速消融，升腾，皑皑雪山顿时被云雾缭绕，惹得众多弟子好奇张望。
而在雪元面前，缥缈的雾气带着一种圣洁之感，缓缓飘升，扩散，淡化，从雾中蜿蜒出一条黑色的石阶铺就的路。
“走吧。”
慕雪嫣然一笑，走上了石阶。
是的，慕雪的上山，就是一步一步走上去。
走台阶。
“诺，这株蓝色的是百叶蓝芪。不过现在还是幼草，你看，才长五片叶子。”
走着走着，慕雪突然扒拉开一堆雪，露出一颗瘦瘦小小的蓝色小草来。小小的植株可怜巴巴地长了五片叶子，整个蜷曲在雪层之下，长得分外委屈。
“这东西就喜欢搁雪堆里长。”慕雪把雪给草堆了回去，然后慢悠悠牵着雪元继续走，“这种在极寒中生长的植物还有很多，我待会儿一一指给你看。”
雪元一一应下，跟上慕雪的脚步。
慕雪是炼丹师。她当年学的时候只考了个初级证，保证宗门有个查有此人的炼丹师就行了，多年都没有再去提升等级。但慕雪的炼丹造诣决不止步于初级炼丹师。
因为是炼丹师，所以对药材颇有研究。上辈子雪元也去学着炼丹，也小有成就。
上辈子其实慕雪就拉着雪元把一路上石阶边上的药材给认全了，但上辈子的雪元真的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记性没那么好，一趟下来迷迷糊糊也记不住多少，自然不把这些放在脑子里。
但现在雪元可是有上辈子的知识的！
她越听越不对劲越听越觉得惊悚。
这些可都不是什么杂草啊！这些是珍惜药材啊！但凡长成卖出去能赚好多钱的啊！
一个事业批尽管痛改前非还是忍不住想着赚钱。
那什么百叶蓝芪，两仪双花，白灵芷，这要是养成了得卖多少钱啊！
能给慕雪办多少场演出，买多少套一副啊…
慕雪突然拍了拍雪元的小脑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