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
第二章 利鑫商行伦少

黎绍坤提到的老全,是香港老牌社团之一,在五六十年代时最为活跃,与联公乐、联英社、同新和三个社团并称为四大公司,不过这所谓的四大公司并不是指这四个社团在香港势力最大,而是源于香港监房的囚犯为了不受欺负,在监房里共同结盟,他们恰好就是最初结盟的四个社团。

如今几十年过去,全一志渐次式微,逐渐沦为夕阳社团,全靠昔日的辈分以及社团里三两个后起之秀撑场面,在这些后起之秀里,恰好就有一位跟黎绍坤颇有渊源。

“邹吉祥已经被坤哥你送去下面买咸鸭蛋了,还要继续搞他的社团?”

姜炜伦开着新买的本田雄才穿梭在旺角街头,车内后排坐着黎绍坤和邝志诚两人。

黎绍坤上新闻以后,在警队过往的经历都被扒了一边,所以邝志诚一听说他准备去找老全的麻烦,迅速意识到是跟两年前那个护送证人上法庭,途中遇害的警员有关。

当初买凶的罪魁祸首邹吉祥已经被身边这位大佬开枪打死,不过看起来他并没打算让这件是这么过去,所以一回到九龙便打算继续跟邹吉祥呆过的社团过不去。

“做事当然要做尽,我撑坤哥,打到老全变蛋散!”姜炜伦开车时目不斜视,脸上却满是要去搞事的兴奋。

黎绍坤靠在后排伸个懒腰,声音听起来也懒洋洋的:“老全的坐馆龙根一心想踩到老尖,当初邹吉祥人多钱多,只有他够资格在老尖插旗,这种人才龙根当然不肯放过,不然等邹吉祥蹲十几年苦窑出来,说不定全一志的招牌都被人拆了。”

“坤哥你的意思是,两年前鹅颈桥害死我们伙计那件事,老全的坐馆也有份?”邝志诚听他说完,皱眉问道。

“杀差人好大罪的,抽生死签这种事瞒得了外人,还瞒得了他龙根?他是不是主谋我还不清楚,不过要说他没有在背后推波助澜,害死我手下伙计,我就绝对不信。”

黎绍坤说到最后,声音发寒,眼神里透出一股狠戾,身边邝志诚本想多问几句,见状只是附和点点头,讪讪把嘴闭上。

“坤哥,前面街口就是华安大厦了。”

姜炜伦的声音将黎绍坤思绪拉回,他隔着车窗向外看了一眼,让姜炜伦靠边,随后三人一同下车,来到一栋大厦楼下。

这栋叫华安的大厦听起来高端,其实充其量也只是个七层楼宇,因为年久失修,大厦外墙墙皮剥落了许多,看上去更显得陈旧,只从外观上看,比黎绍坤住的唐楼好不到哪去,大厦四周除了几个摆摊的商贩,尤属门口两桌正吆五喝六打麻将的青年最为瞩目。

“我记得老全的堂口在深水埗,来这里干什么?”

姜炜伦对社团分布倒很清楚,下车后环顾四周,有些不解的发问。

“上去就知道。”

黎绍坤没有多做解释,带头就要从正门走进大厦,可三人才刚跨上台阶,大厦正门口那两桌打麻将的青年突然全部站了起来,齐齐上前拦在门口。

“老板,看着面生,你们是不是走错路呀?”

一个穿着短袖,露出胳膊上纹身的飞仔脸上堆笑,他说话虽然客气,看向三人的目光里却带着审视。

“四楼情缘网吧,马栏超介绍的。”黎绍坤拦住准备上前开口的姜炜伦,笑着对飞仔说道。

“原来是超爷的客人,不好意思啊老板。”带头的飞仔听到马栏超的名字,脸上露出了然之色,挥手驱赶身后几名拦路的青年,语气暧昧的对黎绍坤说道,“情缘网吧刚上了批新机器,老板玩得开心点。”

黎绍坤笑而不答,带着姜炜伦和邝志诚走进大厦,几名青年又各自坐回原来的麻将桌,再次吆五喝六起来。

进到华安大厦内,一股陈腐气息扑面而来,昏暗的楼道,斑驳的地砖,堆放杂乱的垃圾,以及大厅墙壁上一排生锈的信箱,令初来乍到的姜炜伦和邝志诚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坤哥,你要上网直接去我家里就好,这地方能有什么好机器,我新装了一台康柏,你中意的话拿去玩一段时间。”姜炜伦一脸嫌弃的跨过堆在楼梯口的垃圾,嘴里说道。

九十年代,一台普通的家用组装电脑售价约八千块港币,但像康柏这种品牌电脑,加上进口关税等费用,至少要卖到四万块港币,姜炜伦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就好像买了个小玩具一样,颇有点凡尔赛的感觉。

“又是新车,又是电脑,你家里有矿啊?”

黎绍坤从刚才坐上姜炜伦那辆本田雄才时,就对这小子的家境感到好奇,此时又听他一副财大气粗的口吻,笑着问了一句。

姜炜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有开口回答。

“坤哥,他家里虽然没有矿,不过可比矿场主还要有钱。”邝志诚用故作夸张的语气,冲姜炜伦调侃道,“是不是呀?利鑫商行的伦少爷。”

“作死呀?”姜炜伦瞪了邝志诚一眼,作势要去揍他,邝志诚笑着躲开。

黎绍坤从两人对话中,这才知道自己手下这位年轻警长,居然是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他虽然并不了解利鑫商行的财力,但平时的一些生活用品里经常会见到这家商行的品牌,可见规模不会太小,怪不得姜炜伦一个警长,高调开着新车、戴着金劳也没遭到廉署调查。

相较之下,黎绍坤在观塘被街坊们称呼一声坤少,跟眼前这位少东家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原来是伦少,失敬失敬。”黎绍坤笑着调侃一句,学电视剧里的样子冲姜炜伦抱了抱拳,“以后差人做不成,麻烦请世伯帮我找份工作。”

“坤哥,你别玩我啦!”姜炜伦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接着又转头瞪向邝志诚,“扑街,认识你这么久,一直觉得你戴个眼镜斯斯文文,原来十足十木独佬(闷骚男)来的!”

黎绍坤比两人大不了几岁,见他们跟小孩一样打闹,也觉得有些好笑,开口询问姜炜伦:“不过话是话,你家里这么有钱,为什么还来做差人?很辛苦的。”

同样是公务员,警察在香港公务员行列里堪称最底层,尤其是O记这种动不动出外勤的前线警察,香港大部分普通人家还是会寄希望于子女可以考个律师或者医生的执照,既安全赚钱又多,以至于这两年报考警察的新人越来越少,香港警队不得不频繁在电视上打广告吸收新丁。

而像姜炜伦这种出生就在罗马的富二代,他完全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却反倒来做警察,这才令黎绍坤感到意外。

“我老豆迷信,找人给我算过命,扑街算命佬说我三十岁之前太岁当头坐,无灾必有祸,最好加入警队,用皇气镇一镇身边小鬼……”

“噗!”

姜炜伦话还没说完,一旁的邝志诚就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故事他听过不止一次,但每每都觉得好笑。

“你笑条毛!”

被取笑的姜炜伦涨红了脸,咬牙切齿又要跟邝志诚拼命。

黎绍坤倒没想到姜炜伦来当警察竟还有这么段缘由,不过想起他档案上祖籍一栏里写的是潮州,又似乎也能理解几分。

同为潮州人,他非常清楚潮州老一辈人崇祖敬神的虔诚,很多搬来香港的潮州老乡时至今日,每年正月初一和十五,还会组织乡邻抬神巡游,和客家人在铜锣湾大坑舞火龙一样,在香港俨然成为一种民俗传承。

您好
欢迎您来到不可能的世界!
确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