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狂风,吹得我头晕目眩,尘土和沙子灌了我满鼻子满嘴。
折腾了好一阵,风才渐渐地停下来,我的两只眼睛被吹进了不少的沙子,哗哗地流眼泪。
伸手揉了好一阵子,才恍惚地看清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片荒草地,面前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堆。
刚才那老太太盘着腿,就坐在土堆上。手里拿着一根旱烟袋,正吧嗒吧嗒地抽烟。
她的竹筐和扁担,就扔在一旁,小朵和陈浩东倒西歪地躺在草地上,昏昏沉沉的还没醒来。
我左右张望,那个养蜂的孩子不在,那群阴魂也不在。
看来,我们是逃脱了那个院子,暂时安全了。
我赶紧来到老太太的面前,弯腰鞠躬:
“多谢救命,请问您是……”
老太太抽了两口,扭头打量我,点了点头,道:
“别问我是谁,问了也是心病。”
啊?
这句话,弄得我云里雾里。
怎么还问了也是心病?难道我和她有什么渊源?
老太太在鞋底上敲了敲烟袋锅,里面还有残存的烟丝尚未燃尽,通红的火光闪烁几下,便都熄灭了。
她站起身,背着手,道:
“那孩子叫陈石头,不坏,就是太恨陈甲午了。”
“恨陈甲午?他们果然不是一伙的。”
其实,我已经感觉到了。
“没错,陈甲午当年之所以能得道,是用他们村四十七条人命换的,跟着那孩子的那些阴魂,当年就是死在陈甲午的手下。那孩子一直带着他们对付陈甲午,就是想要给他们讨个公道。”
老太太目视远方,眼睛眯起,淡淡地说道。
“照这么说,这孩子还是个仗义的人喽?可是,他杀了那么多人,屋子里挂着那么多尸体,用来养蜂,用人的血肉酿蜂蜜,这……”
想到那些被蜜蜂啃咬得面目咬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我的心头,就一阵阵的难过,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老太太扭过头,看着我,撇了撇嘴,道:
“你今年二十一了吧。”
我点点头,心里纳闷,这她都知道?
“咋一点心眼都不长?随你爹!”
我爹?她说的是我爹?她说的是我养父白倾城,还是……还是我的生父?养父说过,我是被他捡到的,所以关于我的生身父母,无从打听。
“行了,不说这个,我告诉你啊,那些被蜜蜂吃的尸体,不是陈石头杀的,是黑鸦害死,送给陈甲午做鬼奴的。陈石头只是半路截和,拿来养蜜蜂,酿了血蜜,喂那四十七条被陈甲午害死的冤魂的,血蜜能强化冤魂的阴气,所以他们的杀气更强,甚至能出现在白天。”
这个我倒并不怀疑,毕竟跟那孩子接触的时候,从他的话里话外,能感觉到,他也是恨陈甲午的。
“您是说,他在用血蜜不断强化那些阴魂,筹备着有一天,去找陈甲午报仇?”
我对此很感兴趣,特别想知道那孩子与陈甲午,到底是什么关系。跟我那没见过的神话中的师父常天龙,到底有什么渊源。
“恩,你也算有点脑子,比你爹强点。”
老太太说道。
“不过,就凭你现在,要想对付趁陈甲午,还差得远呢,听我的,回合阳县去,立香堂,扛大旗,掌大印,招四梁八柱。这才是你的正事,也是你的宿命。”
我再次被她说得她说得满头雾水。
我的宿命?我有什么宿命?我是常天龙的弟子?那也只不过是养父为了保我的命给我安排的。
她瞟了我一眼,看到了我的满脸疑惑,但没多再多说什么,把旱烟袋别在腰间,慢条斯理地挑起扁担,挂上两个竹筐,往南面的山脚走去。
本想追上去好好问问,但她三晃两晃,就消失在山脚下的一片茂密的荒草之中,不见了踪影。
不过,遇到她之后,这一番谈话,仿佛一块石头,在我的心头激起了千层波浪。
在养父身边二十一年,我只认为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这一个亲人。我的身世是怎样的,我从来没琢磨过。
也从不知道,自己还是什么常天龙的弟子,还有什么天生邪骨,更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宿命。还要立什么香堂。
这阵子发生的一切,越来越复杂,让我觉得,我的出身就不简单。
好奇心一起,这火苗就难以熄灭。
陈浩和小朵醒了。
我们一边往北面城市的方向走,一边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
关于我的那部分,也没有隐瞒,小朵心细,陈浩这人别看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偶尔也会冒出一切奇怪的主意来。
我是想听听他们的建议。
陈浩摸了摸及后脑勺,道:
“我没意见,三千,我都听你的。”
小朵沉思了一阵,道:
“我觉得刚才的老仙说得有道说得有道理,你看,陈石头那么厉害,养了那么多杀人蜂,而且手下还有那么吓人的阴魂,都没轻易地去找陈甲午报仇,我们这么冒冒失失地去,恐怕也会吃亏。这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可我总觉得可惜,都已经到了省城,当初来的时候也大大咧咧地跟刘先生打了包票,到现在,连陈甲午的面都没见过就回去,这要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我们走了一阵,蹚过一条小溪,又穿过一片平房区,终于看到了不远处那座奉天府的地标建筑,电视台的彩电塔。
有了参照,找到我们的住所就不难了。
大家都陷入了沉默,好一阵,我才抬头,对他们俩说:
“我想去找陈石头……”
“啊?好容易逃出来的,还去?”
他们俩异口同声,那眼神中,都是不可思议。
“我觉得,我们跟他是有共同目标的,是可以联手的,而且我主动回去,就能证明的我的诚意。相信他能明事理。”
“三千……”
小朵担心我,拽着我的胳膊拉得更紧,眼神中满是关切。
“没事,先去见见他,争取跟他联手,就算现在不动陈甲午,也至少积蓄一些力量。”
我决定的事,他们都知道不会改变。
于是我们走上大街,坐上一辆公交,先回了我们住的小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