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时的社会,大家都穷,男子娶妻的彩礼不是谁家都拿得出来的,于是,就有了童养媳的出现。”
“就是那些生活相对较宽裕的家庭,向那些穷得难以活命的人家,收养他们的女儿,这些女孩来到新的家庭不是被当成女儿来养的,而是当成未来媳妇来养的。”
“纯姐姐……就是这样的一位童养媳,七岁就被领养到村里,她来的时候,她的丈夫才刚满月。”
“她那个男人,可以说名义上是她的丈夫,可是事实上是被她像弟弟一样带大的。”
“纯姐姐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对我们这些半大的小姑娘格外的好,有好吃的都会留一些给我们,还经常帮我们梳辫子。”
“可是她命不好,她那个男人,是个畜生,当时,那人考上大学,那时候的大学生可是很金贵的,就跟戏里的书生考中进士没什么区别,可以说前程似锦。”
“刚开始村里所有人都恭喜纯姐姐,觉得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日月,以后可以享福了。”
“然而,那个男人嫌弃纯姐姐年纪大了又没文化,在大学里有了新的相好,当时听人说女方家境很好,于是,他毕业后回乡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纯姐姐了断关系,甚至想把纯姐姐赶出村里,不想让她影响他的前途。”
“那个时候,也没个什么结婚证书,婚姻都是通知下村里人就算是夫妻了,纯姐姐的那对公婆很早就染病死了,在他们死之前担心纯姐姐会抛下他们当时还年纪不大的儿子,早就已经给村里乡亲们发过红帖了。”
“他们已经是大家都认可的夫妻了啊,并且在那畜生上大学之前,他们就已经同过房的了,也正是有这层关系,纯姐姐才拼命的工作,赚钱供那畜生上学。”
“可是……谁能想到,世间真有这样的陈世美,那畜生简直不是人,当纯姐姐拒绝他之后,他便心想歹意,污蔑纯姐姐,说她不守妇道,偷汉子。”
“纯姐姐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只是那个时候,根本没有办法让她自证清白,再加上当时贫困的村子需要仰仗那畜生,所以,那些族老们都选择了昧自己的良心。”
“按族规,妇人偷汉,那是大罪,要浸猪笼的,族规执行时,村里的小孩都被父母告戒在家不能出门。”
“我比较调皮,趁着我爹妈在不在,偷偷跑到祠堂背面去,那里有一条裂缝,透过裂缝,我亲眼看到,他们把纯姐姐绑在一根扁担上,像担猪崽一样把她抬出去,那个畜生还在一旁笑,他竟然还在笑啊……”
陈清看着情绪激动,泪流满面的邓海媚,心头也是堵得慌,这就是封建社会中的霸凌,全村的人,在霸凌一个弱女子。
“我偷偷跟着人群,看到他们把纯姐姐抬到河边上,一路上,纯姐姐不停的喊冤,不停的哭喊,到后面她甚至求饶,明明被冤枉的她,却在对着那些人求饶,呵呵,多么可笑……”
“可就算是这样,那些人,也没有人理会她,那一个个麻木的面孔,我多少次做梦梦到都害怕。”
“最终,几个年青人将脚探入河中浅滩,抬着她往河中心去,原本似乎已经精疲力尽的纯姐姐,突然又激烈的挣扎起来,在被抛下的那一刻,我清晰的听到她充满怨气对着岸边的众人诅咒道: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不会放过小洋村的,我要你们一个个跟我一样的死去。”
邓海媚抽出纸巾,擦了擦自己已经被泪水湿润的脸,却擦不掉那份哀伤。
“那么多年过去了,当时参与这件事的那些人基本都仙逝了,另外村民们来来走走,知道这事的不少人也都不在村里了,再往下点,像我这个年龄段的,应该也只有我还记得这件事了吧,毕竟,那个画面,太深刻了,这些年,每当村里出现有人溺水死,我都会有这样的担心。”
“但是这次,我想,真的是纯姐姐回来了,她回来报复这个村子了。”
陈清三人交流了下眼神,从邓海媚的故事中,他们已经可以断定,这个村子出现的那个恶灵,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她口中的纯姐姐,只是……
石志康这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抱歉阿姨,我有一个疑惑,你说这是四十多年前的事,对吗?”
“是……”
“可是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她现在才来报复,以前村里就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死案吗?”
邓海媚摇了摇头:“这点我也不清楚,所以我才说,我只是猜测,并不确定,至于你说的以前,村子因为近河,每年也时不时有人溺水,但是跟这几天的情况不一样,我相信那些跟纯姐姐并无关系。”
听到邓海媚的话后,石志康挠了挠头,道:“这就奇了怪了,四十多年前冤死的,竟然拖了这么久才来报仇?”
“阿姨,你知道那个……负心人,他还在村里吗?”陈清突然问道。
“不在了,那件事之后,他就离开小洋村,从此没再回来过。”邓海媚冷笑道:“那些指望他能带动村里的人,呵,算盘都落空了,没吃到肉还咬一嘴毛,就是他们的私心给小洋村带来今日的灾祸。”
三人这下都沉默了,小洋村原先的那批族老,还真的就跟邓海媚说的大差不差。
“外面天要黑了。”苏暮突然转头看向门外,然后又对陈清说道:“时间来不及慢慢查了,我先打给邓村长,让他把洋山娘娘请回到山北。”
“对,让他们尽快,要不又要死人了。”
石志康看着两人的对话,一脸的懵圈,开口询问道:“不是?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没明白。”
苏暮没理会他,走到门口开始打电话,于是陈清给他解释道:“这还不明显吗?”
“前几天有什么变化你想想。”
石志康愣了愣,然后脱口而出:“洋山娘娘换庙宇了?”
这时,一旁的邓海媚也反应过来,“你们的意思是说,因为洋山娘娘离开了河边,所以纯姐姐才能出来?”
陈清点了点头,道:“洋山娘娘受村民供奉几百年了,香火之力鼎盛,之前庙宇座落在河岸上,刚好镇压了这一片的一切邪秽,所以恶灵这么多年才被压制得无法出现,可前几天你们把神位移驾到山南了,于是河中的恶灵终于可以出世。”
过了一会,苏暮已经打完电话进来:“已经跟他说了,邓村长现在去说服族老们暂时将洋山娘娘神位请回山北,当成正统,新庙留下香火作为分庙,我们准备一下,先过去河边看下。”
……
天色开始一点点暗淡下去,当陈清他们重回山北河岸时,发现邓村长已经先一步带着一些村民在加紧搭铁皮棚了,还是在原先的位置上。
“邓叔叔好神速啊。”陈清走到他身边由衷的夸了一句。
邓建国回头深深看了他们一眼,闷声道:“人命关天,我让族长特事特办,不再遵循古制了,等下会直接将娘娘暂时请回来,但愿,你说是对的。”
陈清笑了笑,不再打扰他们工作。
三人静静的伫立于河边,石志康神色一凝:“阴气浓郁了许多。”
“这是正常的,天黑色。”苏暮淡淡回道。
他们就这样静静的在河边等着,其实也算是对这些工作的村民的一种保护,河中阴气越来越强大,这时五感不如石志康的陈清也已经能感受到水中那股彻骨的怨气。
后方,一阵斑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两根大灯笼,由两个青年执掌,走在队伍最前头,后面才是身穿藏青色长袍的老族长邓来双手捧着洋山娘娘的神位,再后面,还有捧着小型香炉身穿黑色长袍的族老,以及一众老头,看样子,虽然是特殊情况,但村里还是尽力做足了礼节。
陈清能明显的感受到,随着队伍的临近,河中似乎隐约有惨叫声传来,怨气在一点点被重新压回河内,阴气也慢慢消散。
“果然,还得是洋山娘娘来镇压这里。”石志康出了一口气道。
“不出意外,村里应该会恢复平静了。”陈清也开口,只是看着淳淳而流的河面,他不甘的问道:“老大,没有什么办法能渡这只恶灵吗?”
苏暮沉默了一会,才语气平淡的说道:“它不会主动出现在我们面前,所以强行渡化是不可能的,而它的怨气执念,我们化解不了。”
意思就是不行呗,陈清暗自叹气,但也知道,这只恶灵生前凄惨,执念便是要全村的人为其陪葬,这个心愿基本无解。
只是这是村里前人造的孽,却要现在的人来承担这份因果,也索实无辜。
一夜无眠,三人在河边站了一夜,村里的族老年纪大了,都 轮流去休息,只有邓建国跟几个年青的村干部坚持陪着他们。
天,蒙蒙亮了,邓建国来到他们身边,语气轻松欣喜:“没有事,今晚村里没有任何事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