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死于饥饿，或死于疫病，或死于金兵屠刀，或死于舍小我，全大我。
沦为鱼肉，就是这等可悲，无望。
左右都是死亡。
只能挣扎求活。
“好了，不说这些。趁着城中大乱，多留意匠人，能救既救。这些人日后有大用。”
陈冲主动切断了沉重的气氛，给王二源下了新任务。
自打儒家独尊以来，墨家等等机关将作就成了奇淫技巧的贱业，匠人一直不受重视，甚至被压迫。
哪怕是以商立国的两宋，也依旧是这样子。
但陈冲可清楚的很，匠人到底有多大的作用。
攀科技树，可都要靠他们。
而汴梁作为大怂神京所在，自然汇聚着全国最顶级的一批匠人。
与其让这些人最后被金人掳走，去加强了蛮夷的力量，不如让他救走一批精华。
“喏，我就去安排。”
依然不是很明白陈冲为何要看重匠人，但王二源依旧欣然领命。
“陪我去见见帝姬吧。”
巡视完粮草，安排了任务，陈冲想了想，需要去见一见赵福金。
论身份，帝姬赵福金是他们之中最高的一位。
论作用，赵福金有个儿子叫蔡條，这会还在外面帮他统军，并带着妹妹呢。
“见过帝姬。”
一处还算整洁的地方，边边角角力所能及的摆放着香草，还在一个破了口，缺了盖的铜炉里点了檀香。
多番努力之下，终年不见光照，潮湿腐败的气味被驱散了不少。
赵福金换上了素净的衣服，各种装饰发簪也都取了，只将一头浓密秀发学先汉贵女一样简单束在背后。
一副清汤寡水，不施粉黛的素面朝天模样。
还屈身在逍遥洞中。
但不减半分天生丽质，反在美貌之下，又用光影增添了几分妖媚的魅力。
即便是心怀大志的陈冲，见多识广，进来猛地跟赵福金打个照面，也不禁有一瞬间感觉到经验。
找到了儿子的赵福金，精气神可比心丧若死的时候好太多了，本就美艳的姿色，自然也就重新回归。
“父兄已经失国，我也自然不再是帝姬。你不需要再拜我。”
赵福金语气有着疏离，很平静的拒绝陈冲的拜见。
她被救之后一直都安置在密室之中，但不是被囚禁，更不禁她接受外界消息。
后来更是有了几个女子来充当侍女照顾她，汴梁城里各种流传的消息她都知道。
姐妹姑嫂，甚至父亲的妃子，她的姨娘沦为金人玩物，被玩虐致死的悲惨她也都知道。
所以什么帝姬之贵，完全没有必要了。
陈冲的作为放在那里，她也不奢望陈冲是忠贞之臣。
那就有些自知之明吧。
“赵娘子却是好心态，好坚韧。”
看了赵福金好一阵，居然没看出太多女子的软弱，陈冲不觉的开口称赞。
不过想想也正常。
就赵福金的遭遇，还有现在的形势，她成长起来，陈冲一点不意外。
苦难使得成熟，理智。
“不知大人来，是有什么事吗？”
赵福金对陈冲的赞誉充耳不闻，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不要这番称赞，继续嫁作他人妇，当蔡府的掌家大娘子。
“没什么事，只是来问一问，赵娘子是随我一起出汴梁，还是要留下。”
“金贼退走之日不远，若要赵娘子要留下，我可以安排。”
“你的儿子蔡愉，也可以一并随你，我离开后，会安排他来与你团聚。”
陈冲展现了大度，让赵福金自己做选择。
以她的身份，还有张邦昌对帝位的抗拒惊惧，一旦金人跑路，朝廷肯定会需要一个招牌，赵福金就是最好的招牌。
这是为了缓和跟勤王军的关系，尤其是康王的关系。
不然金人走了，几十万勤王军杀过来，朝堂上没人扛得住。
金人心满意足，盆满钵满的急着回家炫耀武功，谁管一群傀儡走狗的死活啊。
活下来的才有资格当狗，挺不过去那就去死好了。
但陈冲说真的，就不太需要赵福金这块招牌了。
金人把赵宋皇室近乎一网打尽，全都强制移民去了东北，赵构登基之后为了显示一下自己在乎亲情的人设，连一脉相承，防备了上百年的赵太祖一脉都接到临安，优待有加。
赵福金这个名声最大，且唯一没落到金人手里的寡姐，自然是他必须拯救的人。
所以陈冲再带着赵福金，反而会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人终究是自己救的，陈冲也不会说扔就扔，还要给一点基本的尊重，让赵福金自己选择去留。
顺便，蔡愉也能忍痛割爱。
“愉儿既愿意为你做事，我这个当娘的怎么会误了他。一切便仍由大人处置吧。”
赵福金静静的看了陈冲许久，最后语气平静的给出了答案。
“好。赵娘子安寝，陈冲告退。”
没有任何迟疑的告退走人，陈冲不多啰嗦。
赵福金的成长有些快的出乎陈冲的预料。
任由他做主安排，拿儿子的前途当解释，回答跟理由都很合适。
但蔡條之死，杀夫之仇，不会因此不存在。
休妻那是夫妻之间的事情，杀蔡條却是不折不扣的仇恨。
可赵福金明显放下了，或者说是忍了。
“她是觉得我故意来试探她，用她儿子胁迫她啊。”
陈冲很想说不是，但赵福金肯定不会相信。
家破人亡，只有一个儿子失而复得。
近乎失去所有依靠，安全感完全破灭的女人，心里唯一的支柱只剩下儿子。
赵福金哪怕自己脑补过度，陈冲就算情真意切的解释，人家也不会相信的。
“不过就这样吧，也算解决了一个小小隐患了。有今天这一面，日后蔡條的死，在蔡愉这个儿子那里的答案就只有一个，暴民放火了。”
将陈虎派去做事，陈冲一人独处，脑子依旧不得闲。
然后一切有条不紊的推进。
直到王二源归来，给陈冲带来了一个大惊喜。
“大人，这位是将作少监孟忠厚。”
先被引荐来的是一个中年人。
然后，一位眉宇忧苦，身着道袍的老妪道姑被王二源请出来。
“大人，这位是妙静仙师，冲真道长！”
王二源眉飞色舞的介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