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算是笑了。
手上不曾收起来的金人千夫长令牌,在晨霞中熠熠生辉。
“无他,这娃娃乃是大人指明看上的下仆,还劳请孙大人,高抬贵手。”
一指陈冲,刘福说着高抬贵手的话,却是毋庸置疑的语气。
一块千夫长的金人令牌在手,他有足够的底气。
如今汴梁城最管用的,不是躲在皇城了用酒色自闭的赵老官家,而是陈兵在外的金人。
没有人可以违逆金人,即使是官家。
怒色在眼底一闪而过,堂堂副都指挥使,统御军士,挥下数千人马的孙靖安,硬是在刘福这个官家面前忍了下来。
只因为,刘福背后站着徐秉哲。
如今汴梁城里,真正的二号人物。
王时雍不出,无人敢违逆的徐秉哲。
“原来是一场误会,我说这娃娃怎会这般英姿勃发,临危不惧,原来确实徐大人所看重的下仆。”
沉默一阵,孙靖安换上笑脸,睁着眼睛说瞎话。
“大管事自辩即可,如有需求,我可亲自安排人护送。”
“我尚有公务在身,就先失陪了。”
急匆匆找完借口,孙靖安不等刘福说话,转身就走。
陈冲看的分明,扭脸的一刻,孙靖安脸上硬挤出来笑容纷纷不见,都变成了冷硬的寒冰。
甚至还借转身之际,向他投来杀机毕露的眼神。
陈冲扯了个难看的笑脸,不甘示弱。
孙靖安这人今天已经得罪死了,绝对没有挽回的余地,那也就不用怕他什么了。
怕也没用。
“副指挥使大人,咱们又见面了。”
刘福郑重的将令牌收好,晃悠悠来到陈冲面前,脸上又扯出了陈冲熟悉的那副不阴不阳的笑容。
浓浓的警告讥讽味道扑面而来。
陈冲努力维持着专门给刘福竖立的人设,倔强的不肯承情,木然的看着他。
一副心神剧烈被震动的样子,却在强加掩饰。
“太阳都要出来了,别在这站这了。你这个心腹再不治疗,怕要流血流死了。”
刘福很满意陈冲此刻故作坚强的倔强,瞥了一眼失血而脸色渐渐苍白的陈虎,双手一背,上了马车。
“已经耽误了半天时间,太阳完全出来之前,把老爷要你做的事情呈上结果来。”
“不然,孙靖安能砍你的头,我也能砍。”
“走吧。”
马车动了起来,载着刘福悠悠而出。
在所有兵卒的目送之下。
“大人?”
陈虎中气不足的叫唤一声,轻轻推了推还在怔怔演戏的陈冲。
“我们也走,王二,你还行不行?”
“大人放心,死不了。”
陈冲扶着陈虎,王二源坚强的在后面一瘸一拐蹦跶着,在满营的目送下,狼狈不堪的走出了军营。
“大人,将军,你们……”
“莫要多嘴,先回营再说。”
刚出军营,就逢着等候多时的挥下,陈冲制止一帮人的喧哗,安排抬好王二源。
一行人匆匆赶回营地。
“去找些羊肠跟针来,还有烈酒。”
一到营地,陈虎半边上身都已经被血染红,脸上更是苍白,陈冲不敢耽搁,立刻安排急救。
来不及多问,挥下一番忙碌,艰难找齐了陈冲要的东西。
仔细的用火烤过针,又用烈酒浸泡,陈冲穿上指导手活灵巧的兵卒揉搓成的羊肠线。
“你忍一下,创口太大,不缝合不行。”
“大人尽管施为就是,陈虎烂命一条,没什么怕的。”
从来不知道伤口还能像衣物一样缝合的陈虎,强撑着坐好,一副英勇就义豁出去的咬牙模样。
陈冲也不废话解释,事实胜于雄辩,借着晨光,麻利的下手给陈虎缝合肩上几乎快要看到骨头的伤口。
一帮围着看稀奇的挥下,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惊奇的看着陈冲下手如飞,穿针引线。
“好了,你忍着点。”
缝好最后一针,陈冲端起一碗烈酒撒在伤口上。
条件有限,也只能苦一下陈虎了,不然消毒问题都没法解决。
整场手术粗糙的陈冲全程只能祈祷,期望陈虎命吧,不要有什么破伤风,或者感染。
不然他手下仅有的大将就要废了。
“嘶——谢过大人,标下无碍。”
陈虎被伤口的烈酒哲的脸上一抽一抽的,红成一片,还是强撑着不大抽冷气也不想漏丑。
“安心养伤,争取快点好起来,现在咱们可都病不起伤不起。”
陈冲叮嘱一句,拍了拍陈虎。
“但放心,有我。”
陈虎抿了抿嘴,没说什么,只是眼神坚毅。
吩咐照看好陈虎,挥散了一众挥下,陈冲整理精神,先回去看了看小妹。
跟妹妹待了一会,陈冲掐着时间写好了公文,带着人往徐秉哲那里去交差。
仍然是那个琳琅满目摆满珍玩的书房,陈冲进门的时候扫了一眼,发现拜访的珍玩比之前好像增多了。
“小子来了。”
徐秉哲靠着太师椅,淡然的招呼陈冲,仿佛不知道陈冲一晚上经历了什么。
“大人,标下耽误了事情,有罪,恳请大人治……”
陈冲态度端正,老老实实准备请罚。
却话没说完就被徐秉哲不在意的摆手打住。
“些许小事,都是有人眼红作祟,见不得本官为大宋,为官家,也为百姓做点事请,故意使了阴诡手段。”
“到你把你给牵连了进来。”
徐秉哲淡然中一副沉痛模样。
陈冲有点犯恶心。
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跟我强调你的‘忧国忧民’?
老狗你配吗!要点脸吧。
“没有大人,何来小子今日。”
但陈冲该说的恶心话还得说,还必须得往恶心的无以复加的方向说。
只是徐老狗,你别装一副不知道刘福干了什么的样子。
我怕真的忍不住啐你一脸。
一个黑脸坑我,一个白脸安抚。
你们到底图我什么?
我已经把治疗时疫的药方全交了,没有半点藏私!
你们还想干什么。
面上一副狗腿像,陈冲心里开了锅。
“小子嘴巴还是油滑,会说话。”
徐秉哲轻笑一声。
“你巡城圈定疫源有功,逢火灾当机立断扑灭亦是功劳一件,不可不赏。”
陈冲听着,眼神亮了亮。
这是又要升官?
“不如,入我府中如何?”
突然徐秉哲话锋一转。
陈冲一愣。
入府?
莫名的,陈冲想起之前刘福对孙靖安说的那句下仆。
原来不是随便找的借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