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哥，我收到风，老联的话事人金牙胜刚刚被差佬拉走了，连交钱保释都不得…外面都在传，金牙胜这次衰到贴地，被差佬抓到把柄，会牢底坐穿啊…”

深水埗月华街边的公共球场里，一个染着一头黄发的烂仔对旁边正在抽烟，外号沙胆林的杨林说道。

沙胆林闻言弹了弹烟灰不耐烦的说道：“大口连，老联的话事人被抓，同我嘚有咩关系啊？傻乎乎…老联的湾仔区扎fit人火牛，前几日也挂掉了，我嘚不还是要照样幸幸苦苦出去揾水…”

“不是啊，林哥，我们这一区的阿虎，以前跟乐仔的那个，现在转头拜入老联的大佬刀疤勇门下…林哥你想想，老联先损失了湾仔区大佬火牛，话事人金牙胜又被差佬拉，肯定有大把机会出头…现在老联够格选话事人的只剩下一个刀疤勇…阿虎这个时候上了刀疤勇的船，肯定有机会出头…”

大口连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直的看向沙胆林不再说话。

“你是说…”

沙胆华认真的思索着：“我嘚这一区有人靠过去，跟了阿虎？”

“是啊，林哥，马尾他们四个昨天已经跟阿虎谈妥，现在靠过去，一个兄弟，阿虎给五百块的红封…”

大口连满脸希翼的看向沙胆林：“五百块啊，我嘚要倒卖半个月私油才能到手…”

“五百块？”

沙胆林皱着眉头盘算着，手里的香烟将要燃尽已经烧到了他的手指，他都没有发觉。

五百块在这个时候的香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大概是一个壮劳力半个月的工钱，但是放到深水埗这边的小混混身上，却是一笔可观的钱财。

深水埗是半工业半居民区，不像湾仔油麻地那样娱乐行业发达，有足够的灰色收入供各个社团争抢。

在深水埗混江湖，能稳定来钱的渠道就那么几个，已经被老牌社团福生联牢牢把持。

那些混迹风云地的大社团看不上这里的利益，其他中小社团则是无力涉足。

剩下的就是做油老鼠，到附近的船坞或者码头，搞点私油卖，利润不大，风险却不小。

因此深水埗的很多烂仔宁可跑到湾仔或者油麻地，去加入那些如日中天的大字头打生打死，也不愿意留在本地慢慢发霉…

那些勉强留在深水埗的烂仔，要嘛够狠够恶，甘愿冒着极大的风险，从过路休整的船只身上找饭吃。

要嘛就是十足废柴，连做烂仔都做不好，整日混吃等死，有上顿没下顿。

上一次福生联同长乐帮争地盘，双方在官塘晒马打交，死伤了很多人。

福生联的深水埗扎fit人为了补充战力，在深水埗大开山门收人，也不过是一个烂仔给了两百块的红封。

沙胆林把燃尽的香烟丢掉，暗自叹了口气。

这一次阿虎改换门庭，拜到了同联顺大佬刀疤勇的门下，身份地位水涨船高不说，一回深水埗收人，出手就是五百块红封，一副江湖大水喉的做派，仲不用打打杀杀争抢地盘，也难怪会有人靠过去。

“呸…”

沙胆林愤愤不平的吐出一大口浓痰，论身手胆识，他都不输阿虎，偏偏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老天爷，你是不是盲的？”

沙胆林仰天低声骂道，一个足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他的身前。

沙胆林扭头看去，经常跟他在一起踢球的马尾等人正朝他缓步走了过来。

“阿林，九点半有骨气，虎哥想同你聊聊…”

……

晚上九点多，尖沙咀堪富利士道的有骨气专门店的包房里，阿虎和马尾等人正坐在桌前闲聊。

马尾本来是福生联深水埗大佬肥强的小弟，当年肥强和长乐帮开战时，马尾的一个小弟被长乐帮的人斩成了残废。

肥强给了一点汤药费之后就不再理会，马尾心灰意冷之下，退出福生联，带着剩下的几个小弟开始做油老鼠，所以同阿虎和李乐源文仔三人都算熟。

阿虎之所以会找上马尾，是因为他盘算了一下，要去新界接手刀疤勇之前的地盘，最少也要有一班小弟镇场面才行，不然就算有刀疤勇帮忙，新界的地盘也守不住。

因此跟李乐源商量之后，回到深水埗开始招兵买马。

铜锅里的牛仔骨冒着热气，阿虎把一叠油爆虾倒在锅子里，顺手拿起一支啤酒和马尾碰了一下，一仰脖灌下去半瓶。

“快九点半了，沙胆林不会不来吧？”

阿虎看了一下表，疑惑的看向马尾。

“不会的，虎哥，阿林的情况你也知，他本来都快要扎职，大佬却被人斩死，从此再也没有机会出头…这一次虎哥肯给机会，他求之不得的，一定会到…”

马尾捞了一块冻豆腐，吹了吹笑着说道。

包房的门被人推开，沙胆林带着三个小弟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塞车啊，虎哥，马尾…我和几个兄弟跑步过来的……不好意思…”

沙胆林从桌上抽出一张面巾纸，笑着说道。

“阿林，坐啊，大家自己兄弟，客气什么，都坐啊…”

阿虎起身招呼道，他拿起一瓶啤酒递给沙胆林：“饮支啤酒解解渴先…”

“现在人到齐了…开始说正事，你们都知道，我前几天拜了刀疤勇做大佬，他之前在新界荃湾有一条街的地盘，打算交给我来睇…”

阿虎一边说话，一边朝桌边众人看去。

沙胆林和马尾的小弟们只顾默默的大口吃饭，马尾和沙胆林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羡慕之意。

社团中人出来行讲究江湖上响朵，所谓响朵就是打响招牌的意思。

响朵的方式无非是那么几种，如果够狠够恶自信身手足够强横，就可以硬踩着别的社团大佬上位，这种方式响朵速度最快效果最好，但是相对应的，危险程度和难度也越高，是江湖猛人特有的上位方式。

第二个是有自己独立的睇场，可以招一票小弟，慢慢的打出名气。

这种方式见效慢，但是胜在稳妥，危险程度和难度较低，是江湖人最常规的上位方式。

第三种就是运气足够好，拜门大佬上位，提携自己飞黄腾达。

阿虎的情况就是第二种加第三种的结合，是无数烂仔求之不得的梦幻开局。

“虎哥给我嘚机会带我嘚到荃湾发财，没理由不抓住…”

马尾抓起一支啤酒跟阿虎碰了一下：“我马尾嘴笨，不会讲那些大道理，但我也懂得，树挪死人挪活，我嘚窝在深水埗这么久，与其温水煮青蛙被慢慢磨死，不如跟虎哥去荃湾搏一搏…”

“马尾说的好，我嘚深水埗的兄弟，难道天生就比其他地方的人差吗？大家都是一双手一颗胆，凭什么我嘚拼死拼活就只能混个三餐？阿林马尾你们都知，我嘚以前做油老鼠就是刀口上舔血，不光要和人斗，仲要和大海斗，千辛万苦弄点私油卖又要再被人剥去一层皮…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意做油老鼠？”

阿虎用纸巾擦了擦嘴，侃侃而谈道。

沙胆林看了一眼几个狼吞虎咽的小弟，他一咬牙开口道：“人死鸟朝天，干了…我阿林运气不好，刚刚有机会扎职拜门大佬就惨死，但我不信命…我嘚出来行，敢打敢拼不死终会出头…虎哥，我敬你一杯，多谢你看的起我，给我机会出头…”

“好，从今天开始，大家就是兄弟，有我阿虎一口吃的，就有你们的，来，大家干杯…”

“干杯…”

“干杯…”

“干杯…”

包房里的众人一起举杯，就在这时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队西装革履的差佬鱼贯而入。

“老虎仔是吧？有一件案子与你有关，同我嘚回去协助调查…”

马志强掏出警官证在阿虎面前晃了晃，身后的几个差人马上拥上去准备抓人。

“扑你阿母，差人大噻啊？我嘚兄弟在一起吃饭，犯了咩法？”

沙胆林把啤酒瓶摔在地上，怒目朝几个差人骂道。

他的几个小弟一下站了出来，和几个差人对持在一起。

“就是啊，阿sir，吃个火锅，犯了哪条法律啊？”

马尾也阴沉的开口道：“你要拉虎哥，不如把我嘚都拉去警局了…”

“做咩？想袭警啊？信不信我把你嘚全部拉去打靶？”

马志强拔出手枪厉声喝道：“全部蹲低…”

“拿支短狗虾虾霸霸？有种朝这里打……”

沙胆林上前一步，拉开胸口的衣服，一脸桀骜的看向持枪对准他的警员。

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双方剑拔弩张，似乎一言不合就会开打。

“喂，协助调查是吧？警官？我同兄弟们说几句话，再同你们去警局，得不得？”

阿虎站起身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红万点上，悠哉悠哉的对面前的马志强说道。

“大家放松点，我去警局做良好市民配合调查，又不是去蹲苦窑，48小时就返来了…”

阿虎从口袋里掏出厚厚一叠钞票，放在了桌子上。他拍了拍马尾的肩膀，冲沙胆林点点头，这才笑着对众人说道：“马尾，阿林，吃过饭带兄弟们洗个澡，按个摩，大家好好玩玩，不要因为这帮差人扫了大家的兴，等我返来，大家仲要一起做大事，一起发财…”

“大佬，我嘚等你返来…”

马尾和沙胆林打头给阿虎让出一条路。

几个烂仔跟着马尾和沙胆林窝在深水埗，过惯了手头紧巴巴的苦日子，刚刚目睹了阿虎挥金如土的做派，看向他的目光中顿时充满了炙热的期待，异口同声的说道：“做大事…”

阿虎走到马志强身边，“呸”的一口吐出嘴里的半截香烟：“我话讲完，可以走了，阿si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