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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悲悯

上环荷李活道的文武庙内,李乐源望着络绎不绝的人群,陷入了沉思。

文武庙主要由三幢筑有金字屋顶的青砖构筑物组成,为两进三开间式建筑,正门外面有两座花岗石鼓台。

前院一左一右各有一座石狮子坐镇。

大门的牌匾上写着四个字“神威普佑”,意指神威护荫,普佑众生。

重活一世让李乐源对于信仰,对于神佛,多了一丝敬畏,以往被他视为封建迷信的东西,这一刻,却有着非同寻常的魔力。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与林家的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李乐源纵然多出了几十年的经验与见识,坚信能打垮林家。

然而在这一刻,身处漩涡的正中,他脑中的神经也早已绷到最紧,如同上弦的弓箭一样,随时准备舍命搏杀。

不同信仰,不同家世,甚至不同种族的人都会畏惧死亡。

直面死亡时,有的人寻求宗教保佑,有的人寄望权力护持,也有的人依靠金钱续命。

世间百态,人心繁杂,以此为最。

李乐源上前,从庙祝手中接过一柱香,虔诚的插到关圣帝君座前的香炉中,拜了三拜。

裴斯文的声音在李乐源身后响了起来:“举头三尺有神明,乐少也信这个吗?”

李乐源转身,眉眼间的焦虑已经消失不见:“谈不上信,求个心安吧…”

“钱已经汇到法庭的监管账户中,源生公司名下的账户已经解封,但是所有的房契和地契还要走流程,其中涉及到政府的房屋管理部门,需要一点点时间…”

裴斯文看着面前的人流叹息道:“乐少,我真的想不到,这一把你居然玩的这么大…”

“人活一世,总要有点追求…”

李乐源笑着说道:“胜就身家富贵,败就身死债消…不管对我仲是林家,都是如此…”

“裴律师,现在这个时候我身边能用的人不多,劳烦你要多费点心了…”

“乐少客气了,有咩事尽管吩咐…”

“你人脉广,帮我想办法联络传媒,最好能声势浩大一点…把林家之前和社团不清不楚的黑料放出去,给林玉文找点事做…”

李乐源看向裴斯文:“钱不是问题,公司账上剩下的钱随你取用,不够就跟我提,我来想办法…”

“我知道怎么做了…乐少,我走先…”

裴斯文转身离开,李乐源看着文武寺大门牌匾上的四个字微微有些出神。

神威普佑!

……

“私家侦探?”

黄胖子一愣,手中的酒杯倒满了都没有注意到,黄褐色的劣质威士忌一下子洒到了吧台上。

“怎么?你搞不定?”

李乐源不动声色的说道。

“不是搞不定,是觉得奇怪…一般来请私家侦探的,都是那些阔太太捉老公的奸,才会请私家侦探盯梢拍照…”

黄胖子好奇的看向李乐源:“阿乐你年纪轻轻,又一表人才,不需要捉奸吧?”

“当然不是,我要的是最好的私家侦探,最好是那种商业间谍之类的,能在短时间内搞到我要的东西…而不是大街上只会跟拍富家公子和女明星的烂狗仔…你搞的定吗?”

李乐源接过黄胖子递过来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黄胖子摸着鼻子说道:“这里是九龙城寨,全世界的三教九流你都能在这里找到,不要说是找一个私家侦探,你就是想请个职业杀手去怼烂港督,我都能找到合适的人手…不过费用方面可能会高一点,我手里没有这样的人手,需要从别人那里借…”

“你找到了人马上通知我,最要紧是够专业…”

李乐源放下酒杯,从怀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信封扔到吧台上:“这是定金…”

“没问题,十二个小时之内,我一定会联系你…等我的好消息…”

黄胖子收起李乐源丢下的信封,从里面抽出一沓扫了一眼,直接揣到了怀里。

“另外我还需要一个贴身保镖,要懂的用枪…最好是上过战场的军人…”

李乐源迟疑道:“必要的时候,可以替我杀人那种…”

“你想杀谁?不如我直接找一队职业杀手帮你干掉对方,省得你还要提心吊胆找保镖保护…”

看到又来了生意,黄胖子兴奋的说道:“不是我夸口,我这里别的没有,身手好的职业杀手大把…”

“不需要,我也只是给自己加一道保险而已…有备无患罢了,希望用不上…”

“这个简单,一个小时之后你过来就行了…”

黄胖子若有所思的说道,李乐源点点头:“那一个小时之后见…”

李乐源转身出了酒吧的门,傍晚的九龙城寨早就已经灯火通明,狭窄的小巷里飘着一股怪异的臭味,地上污水横流需要踩着踮脚的砖石才能不弄脏鞋子。

从巷子里出来,道路一下变得宽敞,路两边是正在热情叫卖的摊贩,也有拉客的流萤混迹其中,殷勤的和过往的行人打着招呼,积极的为自己招揽生意。

人间百态,在这条短短的街道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

九龙城寨的一处诊所中,阮文泰胸前裹着纱布,他整个人如同被霜打的茄子一样,缩在病床上每呼吸一下,身体就会剧烈的颤抖。

病床边上,坐着神色憔悴的阮文玉。

“阿玉…”

阮文泰强撑着伸出手拉了拉阮文玉的衣袖:“我…我撑不住了,子弹留在了我的肺里,这里的医生医不的…我,我不成了…”

“大哥…”

阮文玉眼角顿时湿润了,她美丽的脸上满是悲伤。

“阿玉,不哭…我当年没能死在战场上,就已经算是赚到了…现在老天爷让我下去陪那些战死的兄弟,黄泉路上我并不孤单…阿玉,不要去找阮黑和枪王陈寻仇…留着这条命,越南还有我们的家人,等着我们奉养…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咳咳咳…”

阮文泰擦了擦口中咳出的鲜血,他从枕头下摸出一个项梁吊坠式相框,艰难的伸手递给了阮文玉:“记得把这个给阿妈,告诉她我不能给她尽孝了…”

阮文玉点点头把吊坠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阮文泰从腰间拔出一把黑星手枪,哆嗦着把手枪上膛,阮文玉难过的背过身去。

“啪”的一声枪响,阮文泰应声倒在血泊中。

阮文玉脸上大颗大颗眼泪流了下来,她无声的哭泣着,半晌过后,阮文玉转身,颤抖着朝阮文泰看去,阮文泰保持着吞枪自尽的姿势,后脑处的血洞中正往外冒着血。

阮文玉从阮文泰的手中拿过那把黑星插回腰间,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转身朝诊所门外走去。

从这一刻开始,她孤身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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