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民要术》说的嫁接,成活率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
“每梨有十许子,唯二子生梨,余皆生杜”才是最要命的问题。
嫁接种子培育出来的果树,变异性太大,只有二成为梨,八成仍为杜梨,这就很无奈了。
梨树嫁接的成功率在一成,低得让人沮丧。
所以,先驱们的路,还很漫长啊!
“司农寺上林署管果蔬,也多番尝试嫁接,偏偏都没有多大进展。二郎若有所得,不妨与上林署交流一二。”
房杜拈着五柳须,略显骄傲。
二郎能造得出竹纸,说不定嫁接也能行呢?
司农寺掌邦国仓储委积之政令,总上林、太仓、钩盾、导官四署与诸监之官属,凡京、都百司官吏禄,皆仰给焉。
朝会、祭祀、供御所须,及百官常料,则率署、监所贮之物以供其事。
凡孟春吉亥,皇帝亲籍田之礼,有事于先农,则奉进耒耜。
好吧,这是刻意淡化了司农寺自古以来掌三农、九谷、稼穑政令的职权。
但不管怎么说,司农寺除了这些政务,还拥有研究、推广的职责,这是谁也阻拦不了的。
比如上林署,掌苑囿、园池之事,植果树蔬菜,以供朝会、祭祀。
直白地翻译,管着林产、牲畜、水产、果蔬。
你会相信他们养着牲畜不会乱配种、种着果树不会乱嫁接?
呵呵,寂寞的人啥事都干得出来。
几百年前搞杂交的人,就配出了骡子。
公驴和母马所生的为马骡,公马和母驴所生为驴骡。
骡子的繁殖能力极差,但不是绝对的不能生育。
无独有偶,高原人也用牦牛与黄牛杂交出肉、乳、役使能力强的犏牛,父母本的差异不大,繁殖能力同样无解,唯一的缺点是肉质低于牦牛。
上林署真要得到新的嫁接技术,必然推行天下,令大康百姓受益。
别看是个署,管的地盘大了,辖下的上林苑范围所属,东起蓝田、宜春、鼎湖、御宿、昆吾,沿终南山而西,至长杨、五柞,北绕黄山,濒渭水而东折,其地广达三百余里,也是皇帝的私人猎场。
反正房艾又不靠嫁接挣钱,嫁接技术给上林署也就给了。
“能施惠上林署,司竹监那里你才好开口。”
司竹监植养园竹,看起来与房艾没多少关系,其实不然。
在关中造竹纸,有一个天然的劣势,竹子的数量没有南方多。
今年不靠谱的生产也就算了,明年、后年,需要的竹子数量,凭民间供应绝对杯水车薪。
司竹监并不在长安城内,驻地在鄠(户)县,竹林跨鄠县、盩厔(周至)县,宫掖及百司所需帘、笼、筐、箧之类的,命工人择材干供给;竹笋,则以天时供给尚食局。
司竹监每年可供应的竹子数量,绝对远超宫中、朝廷所需数量,供给房艾绰绰有余。
但是,人家凭什么供应你?
钱财一类的东西,对朝廷九寺之中的署令一级人物来说,有些鸡肋了。
你总不能倚着自己老爹是房杜,强制人家供应吧?
如果能给上林署技术,司农寺少卿给个颜面,在司竹监那里开个口,事情将容易许多。
不是有钱有势就能到处横行无忌,天下的水深得很,长安尤其深不见底,说不定一个小官就能弄死上官。
……
太极殿。
油腻的头发胡缨、胡须纷乱、眼窝深陷、目光炯炯、面容粗豪、骨架颇大、身着囚衣的犯人,身上未戴枷,只是镣铐在叮当作响。
“罪臣,原陈仓县尉刘仁贵参见至尊。”
感谢这个时代,跪拜礼虽然不是完全取消,但不是在祭祀等关键场合是不用跪的,连刘仁贵都只是叉手。
陈仓是上县,县尉为从九品上,算是刚刚入品的小官,连芝麻官都算不上。
但是,就那么个小县衙,胆大包天地杖毙了岐州折冲府正四品上折冲都尉鲁宁!
以下犯上,是大罪。
这不是胆大包天,这是拼死也要弄死对方。
什么仇什么怨,致使冲突如此剧烈?
“你这个从九品上的县尉,可真胆大包天呐!生生杖毙朕的正四品上折冲都尉!”
康世基声如霹雳。
刘仁贵叉手:“罪臣自知该死。陈仓百姓死得,鲁宁也死得,臣自然也死得。”
通天冠下,康世基凶恶的眼神转带一丝好奇:“详陈。”
倒不是什么怜悯之心,纯粹是八卦心发作,想听听不一样的故事。
说出你的故事。
……
陈仓上县,附郭岐州。
官场有云:三生不幸,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岐州是上州,折冲府府兵一千二百人,折冲都尉鲁宁家住陈仓城中。
鲁宁骄横,时常纵马陈仓城,踏伤了不知多少百姓。
受伤的百姓告到陈仓县衙,陈仓县令只能摇头,区区从六品上县令,无权管制正四品上的折冲都尉。
告到岐州衙门,从三品的刺史总应该能制了吧?
抱歉,刺史只能管辖地方,与折冲府没有统属关系。
能管到折冲都尉的,只有兵部。
刺史唯一能做的,就是弹劾。
偏偏,前兵部尚书适时薨(hōng)了,弹劾的奏章也泥牛入海了。
薨,在大康指王公等有爵位的官员及命妇去世。
陈仓县尉刘仁贵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着九品以上的青色官袍,堵在鲁宁疾驰的马前,指着鲁宁鼻子破口大骂了一个时辰,并警告鲁宁,若有再犯,必杀之。
按说,吃刘仁贵这个倔头一顿臭骂,鲁宁也该收敛一下了,就是做个表面功夫也算相互给个颜面不是?
或许从九品上的县尉,根本没放在鲁宁眼里。
次日,鲁宁照样在陈仓城内纵马狂奔,还踩伤了两名伙计,被刘仁贵带着捕班衙役,挥横刀铁尺拿下,当街判杖毙。
“折冲府果毅都尉、别将就不会带兵来救?”
康世基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丘八火气起,通常天王老子都管不住。
刘仁贵挺身,眼中带着些许骄傲:“罪臣命人大开城门,一人一刀堵在城门处,告诉他们,要进我陈仓城,先取我项上人头。”
康世基笑了,意义不明。
折冲府这个时候敢硬闯,就得杀刘仁贵,就成了实际意义的攻城,就是叛军!
难怪鲁宁只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