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牙锋信心全崩,能讨回一命也是对方还讲江湖道义。
兆辉此时的意思就是说这一轮血损是你们自己找的,你怎么说啊?
黑星在头,钢刃抵肋,烂牙锋还能怎么说?
“我认栽,我烂牙锋愿坐低讲数。”
兆辉松开手,拎着黑星退开两步,枪保险都未开,他压根不会玩狗,但有王举用刀抵住烂牙锋就冇问题。
王举在短时间斩伤三个精悍马仔,伤害输出惊心动魄。
双方接触砍杀太快,转眼就收场。
林楚君都没反应过来,现场已经一片腥红。
她虽也见过一些场面,可是这种在她眼前爆开的血糊糊场景还是头一次,当时胃里翻腾,连掏枪的念头都冇了,一手扶住桌子,一边弯腰呕吐起来。
“哇……”
好半响才缓过劲儿来。
她恶恶盯了一眼兆辉,这条扑街,真狠。
“唔好意思,这位小姐,烂牙锋腰间拴着只狗,我唔得唔先出手,有惊扰小姐之处,还望海涵一二,改日我陈兆辉摆茶谢罪。”
兆辉一边讲话,一边用血淋淋的手递了块手帕给她。
能看出这女人的身世不俗,自己不一定要去得罪她,输诚道个歉没什么,给自己留条后路,人家非要敌对就再作打算。
但自己的立场态度就一定要摆明。
楚君哪里会接他的手帕?
只睇到他血淋淋的手就又压不住翻腾的胃。
哇……又呕吐了。
最吓人的是烂牙锋和头马他们两个肩头,血糊糊两个窟窿,触目惊心。
还有被王举斩残的两个,有一个胳膊只连了一点皮挂在大臂上,随时要掉下来的感觉,楚君哪见过这么血腥的画面?
她以前看到的大多是枪伤,象街头晒马开片现场,她这个高级督察是没机会去见识的,所以今夜真叫她领略了江湖的血腥。
不过她未想到兆辉会这样同她讲。
“冇乜……”
楚君掏出自己手帕拭嘴,还满含怨气剜了眼兆辉,又道:“江湖恩怨我仲睇得清,你亡命辉一日成名,果然係盛名之下冇虚士,叫我见识了一番靓到爆的身手,和恶心到我的血腥场面,我係深水埗警署高级督察林楚君,这林氏货仓就係我家开的。”
“原来係警署的Madam,失敬呀。”
兆辉把右手扪胸朝她微躬,见了个绅士礼。
他心中讶异,你家的货仓?
姓林?
这位就是港绅林永泰的千金喽?
此时,林楚君觉得陈兆辉还讲规矩,似不准备扩大事态,她一挥手对门口懵逼的一众马仔娇喝道:“都愣着做乜?还唔把伤者抬去先睇医生?”
“係,二小姐。”
有二小姐主持场面,两个杀神又胁持大佬,他们是冇一点办法了,只能听小姐的。
这时有几个收了刀上前把三四个重伤的马仔连同大佬头马飞熊也一起抬了出去。
“锋哥,撑唔撑得住?”
林楚君心下一叹,江湖人的归宿莫过于此。
也是烂牙锋有些拿大,人家来讨汤药费你跟他谈嘛,是你那个蠢货头马太嚣张,蹦出来刷存在感,接下舌坏了事,偏偏你还撑他?
结果就撑出这么个残破局面?
这下舒坦了?
其实烂牙锋都悔青了肠子,毕竟人的名、树的影,亡命辉凶名已传开了好吗?自己还要扑上去试人家犀不犀利?
此刻烂牙锋躯体还在哆嗦着,疼的来。
他苦笑道:“二小姐,我係废了,睇在昔日我罩仓的份上,此间事了二小姐放条船给我,我带残废手足返乡苟命。”
这事了结尽快离开港岛,不然仇家闻讯来补刀,那时自己就真死定了。
林楚君点头,“你能与靓辉谈个结果,我这里冇问题。”
“多谢二小姐。”
烂牙锋这才转头对兆辉道:“靓辉,你划道来。”
掏烟点燃的兆辉先朝林楚君道:“我食支烟可唔可以?”
林楚君秀眸白了他一眼,你都点燃了才问我?扑街。
她不置可否。
兆辉耸了下肩,将烟摘下来塞烂牙锋口中,“我讲道义的,又唔係歹人,只係我在祠堂蹲了五年才返来,唔知眼下被狗咬要赔几多钱?”
这话差点没把林楚君气出个好歹,你把人都斩成了这个鬼样子,你讲你不是歹人?那我是喽?
兆辉说着抬头望向林楚君,“今夜惊扰了Madam,要唔你讲个数?只得一张青蟹(10港币)我靓辉也认这个帐。”
兆辉等于卖人情给林楚君,有借此消除她对自己不满的含意,出来混不都是打打杀杀,要懂食脑的嘛。
果然这话令林楚君对他看法又变,秀眸中神色更柔和了几分,但她也不想坏道上的规矩,人家卖人情给自己,自己就不能不懂世故的去乱讲话。
“靓辉,道上这种赔偿有多有少,睇双方点谈,有的三万、有的五万、也有的八万,我折中,叫锋哥拿五万出来给你,你点讲?”
“冇问题。”兆辉爽快的答应,心下却赞林二小姐真懂世故,她不想欠自己的人情,这是个精明女人呐。
而烂牙锋脸色也是一松,五万他还付得起,毕竟这些年也没白混,还能剩下一些养自己的残生。
至于说报仇他都没过脑,对方肯留自己一条活路,已经仁至义尽,把这人往死里得罪?自己可能要去卖十几次咸鸭旦都不够呀。
很快就有帐房先生拿来五万块给兆辉。
他都未多瞅一眼烂牙锋,就领着始终没讲个半个字的王举离开,烂牙锋的人冇一个再出手拦他们。
而仓楼中气氛仍是沉郁,血腥味也残存。
“锋哥,你睇这靓辉点样?”
烂牙锋这条‘胜义’的红棍虽栽在今夜,但他混了十几年的江湖经验还在,有些事问他,他还是能谈些看法的。
烂牙锋叹道:“我栽得唔冤,靓辉几犀利,还撑住道义底线,更懂得卖好给二小姐你,我睇此人唔係莽辈,谋定后动,若运气唔太差,他迟早要出头呀。”
林楚君颌首,“锋哥你收拾一下,我安排条船你们半夜出海。”
“谢谢二小姐。”
烂牙锋知道自己的江湖路至此落幕了。
……
兆辉肩膀上的伤不是很重,寸许长一道口子。
但王举浑身浴血,等他们走回大坑东血迹都干固成硬片。
大坑东道的夜街上还有摊贩,大排档也未收市。
两个人大约是饿了,就在一家铺门前摊席上坐下,要了两碗煲仔饭和十数串鱼丸,还有一盆靓汤。
到底是武人能打能吃,风卷残云就扫食一空。
兆辉蹲起腿,脚后跟贴屁股蹬着凳子拿牙签挑牙,“食唔食烟?”
“唔会。”
王举耸了下肩。
“我挑,男人唔会食烟?你讲笑咩?”兆辉点上烟,又道:“师兄身手好巴闭,我见过的除了阿虎能跟你拼下,都唔知边个够你打的?”
“你话师伯的关门弟子罗擒虎?”
“係。”
“我怕唔係阿虎抗手,他武痴呀,冇对手的。”王举苦笑说。
“我和阿虎老过招的嘛,未觉比你更犀利呀。”
兆辉想想道。
王举撇撇嘴,“你係他大佬,他唔可能下杀手的,最多使两三成力逗你玩下。”
“叼,够夸张,我係弱鸡呀?”
“真的。”
“……”
兆辉没再说话,竖起中指朝王举晃了晃。
其实,他脑海里晃荡着林家二小姐楚君的英姿俏模样儿。
“伤唔要紧吧?”
看到王举一身血,真有点触目惊心。
“冇乜。”
王举自己知道,身上的伤口都在愈合中,身体素质真好。
夜空中繁星点点。
不远处的街角却转过一群人来。
他们手里拎着片刀。
杀气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