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发现秘密，周慕白也不再瞒着，拿起一旁的伤药开始涂抹。
“慕白，谁欺负你了，是不是家里哪个狗胆包天的？！”
男孩儿脸上还带着愠怒，说话声音不自觉拔高。
周慕白无奈，只得放下药看向他，“不是，您不用管。”
谁知道面前的小少爷难糊弄得很，当即转身就打算开门出去，嘴里嚷嚷：“我翻了天也得把那小畜生找出来！”
周慕白一急，本想上去拦，但因为跨步太猛，小腿发软，单膝跪在了地上。
“啧，你再不说我就出去一个一个问了。”少年眼尾原本便微微上挑，此时横眉冷对倒是有了点父亲强势的影子。
天还冷，地板凉意渗进衣衫，丝毫不比书房里温暖。
他扶着一旁的凳子起身，苦笑：“是我爹。”
少年一脸难以置信，“你爹？他疯了？！”
“我爹卖了我娘，以后那个家我再也回不去了。”
林宇笙尚在变声的嗓音还有些哑，再出声时好像带了安抚，“那林家就勉为其难让你住住，反正也住好几年了。”
周慕白弯唇笑笑，没说话。
这个小少爷一向嚣张跋扈，含着金钥匙长大，自小被母亲溺爱惯了，天不怕地不怕，到处惹祸却无人管得住。
周慕白到林家之后便让他有了新的乐趣，时不时捉弄一下乖巧懂事的小仆人。
那时候日子过得水深火热，每天醒来想到林宇笙，周慕白死的心都有了。
但他始终忍耐着，后来受了陶玉梅青眼，加之周慕白聪明伶俐，上上下下对他偏爱愈甚，他在这大宅子里才站稳了脚跟。
可林宇笙却对他的敌意与日俱增，周慕白曾问过秦妈妈：“为什么小少爷那么讨厌我呢？”
秦妈妈捏捏他的脸蛋，笑道：“因为我们阿英太好了。”
周慕白想了许久，恍然大悟：“秦妈妈，我明白了。”
那之后他便隐藏起自己，也会犯些无关紧要的小错，且学习始终比林宇笙低那么几分，但又不会过于差。
果然，那人对他好了些，随着年龄增长，偏见消除之后便不在意了。
只有林家那些长辈知道周慕白藏了拙，笑着不说话。
陶玉梅更是看到他那张卷子便摇摇头，“慕白，题目难吗？”
周慕白本来想说“不难”，可想起了自己和林宇笙的成绩，只能道声“难”。
老妇意味深长地瞧他一眼，淡淡道：“宇笙就拜托你了。”
他心思百转，应了声“是”，时常守在林宇笙身旁监督着这狐朋狗友围堆的少爷，没让他歪得更歪，成长得顺顺利利。
现在倒是学会安慰人了，不枉他吃苦受累这么多年。
他重又撩起衣袖开始涂抹，林宇笙百无聊赖躺在床上看着他不紧不慢擦药。
待擦完了胳膊上的伤，他才开口：“宇笙，可以帮我把背上的涂一下吗？”
少年懒懒坐起，睡眼惺忪，反应过来后朝他招手，“那你过来，我困得很。”
他叹口气，捏着药瓶走过去，疼出了一身冷汗。
“把衣服脱了。”
闻声，他便解开衬衣扣子，露出瘦削的肩背，暖阳打在皮肤上，暖烘烘的，就是那遍布的伤痕触目惊心，让声称见惯大场面的林宇笙竟然不知从何下手。
良久，他才剜了一指头药膏抹上去，边说：“慕白，肯定很疼吧，我爸只是拿鞭子轻轻抽我一下我都疼的不得了。”
周慕白背对着他，看不清情绪，声音没什么起伏，“疼又怎么样，我娘都找不到了。”
“那你竟然没哭。”身后的男生口吻中带上调侃。
周慕白攥紧了拳头，没说话。
“不过也正常，你从小不爱哭，我还没见过你哭呢。”
说着，下手就开始没轻没重起来，恶趣味道：“要不，今天你哭给我看？”
周慕白疼得倒吸凉气，转身握住了林宇笙的手，“轻点。”
这么一转身便与林宇笙对视上，肿胀的双眼也无法隐藏地暴露出来。
少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我就说你肯定会哭！你偷偷哭过了，竟然没当着我的面！”
周慕白突然有些后悔让林宇笙进了门，原本悲痛欲绝的心绪被无可奈何取代。
这家伙又开始犯浑了，不折腾到他哭估计不会罢手。
他只能揉揉眼睛，将眼眶蹂躏得通红，逼出些眼泪，对上林宇笙，“这样可以了吧，大少爷。”
那双含了泪的眼睛灿若星辰，在光中熠熠生辉，泛红眼眶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柔弱可欺。
林宇笙猛然心头一跳，身子往后微缩，慌乱道：“别哭了，真丑！”
“以后不许当着别人的面哭，省的吓到人。”
周慕白瘪瘪嘴，闷声：“知道了，帮我擦药吧。”
待擦完了药，他就开始下逐客令：“您先出去。”
少年脾气又上来了，“怎么，卸磨杀驴啊，你敢这样对本少爷！”
他只能好声好气解释：“我腿上还有，得脱衣服。”
那人长眉一横，“都是男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边说，已经开始上手扒周慕白的裤子。
周慕白见挣扎不过，也就遂了他的愿，自己坐在床上褪下长裤。
林宇笙凑过来瞥了两眼，顿感肉疼，没眼看地瞥开脸，嘴里骂道：“你这父亲当真是……”
“什么？”
感觉到周慕白的眼神，林宇笙到嘴边的“畜生”二字始终没说出口。
那到底是他的父亲。
谁知周慕白接下了话茬，“畜生？”
林宇笙眼皮一垂，斜斜看下来，抿着嘴唇“唔”了一声，算是应答。
他没想到从来恭敬待人的周慕白有朝一日竟会如此说自己亲生父亲。
还不等他诧异，面前的少年神情被阴霾覆盖，冷冷道：“我和他已经断绝关系了，此后他便不再是我父亲。”
林宇笙看着他，难得没说话。
他知道，这下周慕白是真的没有家了。
房间里弥漫上一股微麻的清凉味道，两人无声坐着，没再说话。
擦完了左腿，敲门声响起，“阿英，开下门。”
这声音周慕白比谁都熟悉，神色带上匆忙，“是四叔，宇笙……”
纵使不说，可他那副求救的眼神实在太露骨，林宇笙恨恨看他两眼，“要不是看你爹不疼，娘不在，本少爷才懒得伺候你！以后记得本少爷恩情。”
边说，已经迈开了脚去开门。
门外之人见到是林宇笙也没惊讶，只是随手递给他一个药瓶，“和这个药一起用好的快。”
他只交代了这么一句，说完便走了。
但周慕白还是感觉到一道视线投了进来，又慢慢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