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乎无边无垠的深层意识中打捞特定的信息并不容易。

但那些古辰特别关注，特意封存起来的信息，在他的深层意识中就有些过于醒目了。

虽然历次模拟中，死在天人手中的次数其实并不是特别多，但是这些死亡前一刻的信息，却在深层意识中彼此交融，仿佛一座漂浮的冰山一样坚不可摧。

这些信息从系统中被导出，几乎立刻就被古辰本能的封存在深层意识中，直到这一次模拟，深层意识中堆积了太多的信息，以至于这种危险的信息，都被排出到了现意识中，被古辰直接认识到。

古辰操纵着代表着系统的光点，在深层意识中移动，而目标便是那座冰山。

他在赌，赌系统会对天人的信息有所反应。

如果不是没得选择，他实在是不想自己去接触天人的信息，因为那仿佛时空冻结的死寂感觉，就绝不好受。

光点撞向冰山，然而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明明那冰山，几乎排斥着深层意识的其他信息接近，但偏偏没有对光点有着所谓的排斥。

不，不只是没有排斥，而是完全的“忽略”了。

对于系统来说，冰山所代表的信息如同虚幻一样；或者反过来说，对于冰山来说，系统就如同虚幻。

古辰能够感知到，光点就在冰山内部闪烁，但对外界却没有任何影响。

“好吧，第一个也是最投机取巧的办法失败了。”古辰想着，“那就只好硬啃了。”

按照古辰的认知，从深层意识、潜意识再到显意识，每一层可以容纳的信息是在逐级递减的。

从深层意识挖掘混乱的信息，加以整理导入潜意识甚至是显意识，固然可以缓解如今深层意识拥挤的现状，但是既没有意义又充满了危险。

因为相比深层意识，无论是潜意识还是显意识，所能容纳的信息都太少了。

而每一次模拟，系统都会把那二十年的信息给古辰发送一份，如果系统的日志信息是真实的。

那么这些信息，就包括了古辰在那二十年间所接触到的一切，那已经不是信息，而是整整二十年的人生。

古辰可以取其大概，可以少量吸收一些不含感情色彩的信息，但他绝不会一股脑的把模拟中的人生全部吸收掉。

一杯水，加入少许糖分，姑且还可以说是原本的那一杯水。可是直接加入几倍于它的盐水，那还能说是原本的那一杯水吗？

古辰不觉得自己能够在这种冲击下还维持住对于自我的认识，至少现在不行。

那是比接触天人信息更加危险的事情，那些模拟中的细节信息，那些构成了一个人自我认知的复杂信息，还是好好的呆在深层意识中好了。

冰山在缓慢上升，原本在冰山正中央的光点，并没有因为冰山的上升而有着任何移动的迹象，它依然停留在原处，就在古辰此前将它移动到的原处，一动不动。

离开了混乱的深层意识，进入到潜意识层面，那原本被封存的信息，立刻开始了逸散。

古辰顾不得消化这些信息，再次把冰山沉入深层意识封存。

那些逸散的信息，是一些“感觉”。

是古辰在模拟结束前的感觉，是一些古辰绝对不愿意回想起来的感觉。

在那感觉中，古辰不再是如今这么一个距离二阶炼气学徒还有着一段距离的初学者，而是切切实实的五阶炼气士。

在周天炼气法上有着精深造诣，将真人法相构筑到完美无缺，甚至还有着诸多法器护身的五阶炼气士。

原本这所有的一切，都让古辰有着无比强大的信心，毕竟，这种力量超越了世界上的绝大多数生灵。

天脊山中的最强异兽，在这种力量面前，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日月天中狂乱的煞气浪潮，也无法动摇古辰的法相防护，他能够去到世界边缘，探索煞气风暴的深处，他可以跨越煞气荒芜区域，搜寻星辰深层的秘密。

他几乎无所不能，试问，他又怎么可能不对自己的力量感到自信，又怎么可能不感到开心了？

但是，感觉中的“目光”，就让这些自信和开心，瞬间灰飞烟灭。

那是将古辰从内到外完全洞彻的目光，那是属于天人的注视。

在这目光下，古辰这才感觉到，自己是如此脆弱。

周天炼气法不过是对煞气的粗浅洗炼法门，真人法相更是漏洞百出，所谓重天法器，依然是对于兽纹的拙劣模仿。

法器阻挡不了目光，不能凝为一体的符文真窍不能，就连一直保护着心神不受外界影响的真气，也阻挡不了。

目光转瞬即逝，但甚至古辰就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那种死寂冻结的感觉便朝着古辰冲击了过来。

这一次，古辰可以更加用心的体会这种感觉，甚至还能有着全新的发现。

那绝对不妙的死寂感，并非来自于外界，或者说，大部分不是来自于外界。

古辰的肉身、真气乃至于真窍，才是那死寂感的主要来源。

突然间，古辰明白了。

天人其实并没有直接对模拟中的自己发动攻击，因为没有必要。

平民的肉身，有着天然的漏洞，那便是“自然死亡”。

天人只需要用极其细微的力量，轻轻的触发这个漏洞，古辰的肉身，以及依托肉身这个框架搭建起来的真人法相，就如同被吞没了地基一样，瞬间倒塌。

古辰回味着“死亡”的感觉，他已经明白了这一漏洞的所在，可惜的是他却没办法使用。

因为那太高妙了，那“死门”是被生灵以重重防御包围住的所在，绝对无法以正常手段抵达。

但天人有那洞彻一切的目光，只需要一点力量，就能绕过古辰的所有防御，直接抵达死门。

纯以量来说，天人使用的攻击，不过是古辰如今的程度，也就是一个一阶炼气学徒的水准，但却能够瞬间毁灭一个五阶炼气士。

这种攻击方式，古辰只能叹为观止，但完全无法复制，也没有任何模仿的意义。

唯有那促使极寒真气出现的“冻结”感，才对古辰有着些许现实意义。

相较于信息中古辰久经锤炼的太阴真气，天人的攻击，有着完全不同的“凝实”感。

明明两者在量上有着绝对的差距，但在质上，这一差距却反了过来。

古辰的太阴真气虽多，却如同雾气一样飘忽；天人的攻击如同极寒的冰锥，两者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感受着这“冻结”感，古辰下意识的改造着极寒真气，希望能够尽可能的接近原本的感觉。

直到，古辰感觉到肉身那无法被掩盖的束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