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没精打采。
蓉儿倒很高兴,大家说菜好,就像是在夸奖她。薄耀塬当然不信这是出自蓉儿手艺。抽空就问——“是你做的吗?”
“当然呀!青姐姐帮我洗,切和放调料。我一个人炒的呢。”
得,好一个她炒的。“是不是她还在旁边告诉你铲几下闷多久?”蓉儿歪头想想坦诚点头:“是呀,青姐姐一直在旁边提醒。”“蓉儿真聪明,手艺越来越好了。”薄耀塬嘴上这么说。
吃过晚饭孔嘉澜继续坐电脑前。
薄耀塬交待声下楼。父母早习惯这些。今天还是抱怨责备:“这孩子没点礼貌,天天晚上下去瞎整,有客人也不知道陪。”姜青忙说没关系,又陪蓉儿回房做功课。
“这题呀。蓉儿最喜欢吃什么零食?”“巧克力。”“还有呢?”“果冻。”“X等于巧克力,Y等于果冻。我带了包X和Y给蓉儿,让蓉儿猜有多少颗巧克力和多少颗果冻……”薄耀塬练完功回家已经十点,孔嘉澜先告辞回去。自从买电脑其实已经不来薄耀塬家打扰,今天只是觉得薄耀塬跑去练功丢姜青一个人在这里太尴尬陪着。
“你妈回家了吗?”薄耀塬进蓉儿房间就问。
姜青说顾着陪蓉儿做功课忘打电话。“还好吧?”蓉儿听见薄耀塬问很高兴的说姜青好。“比哥你教好多了,老让我记公式别不用管,一点都听不明白。”“好吧。事实上我的确不是个好老师。”薄耀塬无可奈何承认。
蓉儿噘嘴道:“本来就不是,萧乐姐姐都教得比你好。”“下次来再教你功课,一定会记得给你带巧克力和果冻哦。”
姜青这时候告辞道。蓉儿忙说好:“我记得了,X等于巧克力,Y等于果冻。”“……什么乱七八糟的?”薄耀塬莫名其妙。
蓉儿刚想说,姜青插话道:“这是我们的秘密,薄耀塬这种笨蛋听不懂很正常啦!”蓉儿嘻嘻发笑,果然不说。
“叔叔阿姨我先告辞,今天晚上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客气什么?有空尽管再来玩。”薄母见薄耀塬站门口打哈欠,责备道:“你愣着干什么?还不送送人家?这么晚一个女孩子遇到危险怎么办?”“不用了我家很近,就在下面中南大道。”
薄母见薄耀塬没反应把脸一沉:“还不快去换衣服!”薄父也说要的要的。“那条路没路灯,一路过去都黑乎乎。”薄耀塬叹口气回房换身衣服又出来。今天头疼两次,这时候觉得特别累。
况且实在不想跟姜青太多干系。下了楼,薄耀塬在路边拦辆的士。正要跟姜青道别时——“你下午说不想欠菜钱,那就现在请我吃饭吧。”“菜钱还你了。”姜青往的士里一坐,单手托着脸,得意笑望:“哟。偷偷塞我包里就行?回家看看你抽屉里多了什么。”薄耀塬无语。当时塞钱看着姜青是没注意的?
“好吧。不过吃晚饭才多久啊?”“刚才都没吃饱。”薄耀塬拉开的士前门上车,没好气扭头问:“那我妈给你添饭不吃?”
“怎么好意思呀!都会觉得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大吃。”
姜青回答理直气壮。
往姜青家的马路笔直朝南,仅仅四百米左右距离。但两旁马路边树丛黑漆漆的,如果步行的确让人不安。姜青家住宅区更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路灯。是片老住宅区,建造年代估计比薄耀塬家更早远。“这附近不太熟。有什么吃的?”
薄耀塬说完忽然愣住。刚才下楼时只打算送姜青上车,加上平时去学校也没留多少现金在身,出门时随便从包里抓钱走的。
这时候一摸,得,就只刚才给的士那张二十找回来7块5。
糗大了。“前面有竹筒饭,非常好吃!”姜青思索片刻。薄耀塬很尴尬道:“那个…不好意思,出门时就揣了二十块……”
“所以……现在就剩下刚才司机找的七块五?”“是。”薄耀塬暗觉这脸真是丢大了。姜青双臂往胸前一抱,没好气冷声道:“七块五还敢答应请我吃饭?”太窘了!“我回家拿。”
“算!”姜青叫住说着要动身的男孩。“一去一回我肚子都扁了。嗯……七块五……七块五…”她自言自语一次,薄耀塬心底就郁闷一次。“……七块五……有了,多走几步去前面的福东村吃馒头吧。那儿馒头做可好了!”薄耀塬觉得这来回也是费事。
“这顿不算,回头再请你一次。”
“当然不算了!七块五就能把人打发掉?”福东村隔姜青家里一条马路距离,在往北去薄耀塬家路西面,是个本地村子。
有一片园林,不过薄耀塬很少来。
进村后不由诧异于村口成排的小食摊贩。
暑假都在王庭,最多去趟大排档。但其实很喜欢小摊贩的风味,因为用料比较简单而极端,对味觉的刺激来得比酒店饭菜更强烈,也就会特别对胃口。这两年多因为萧乐从不光顾,渐渐也没怎么吃过,只限于校门口吃士多店的汤煮牛肉丸而已。
“四个馒头。”薄耀塬付了两块钱。
“四串脆骨,一个茄子。”
薄耀塬又付给烧烤摊主三块五。“两支小瓶装可乐。”“我不渴。”“大叔,再加两串脆骨。”
七块五。姜青硬塞两个馒头,薄耀塬说不饿,最后还是被逼着接了个。“吃完你就会要第二个。”姜青信心十足的断言。薄耀塬打开包馒头的纸,咬了口。非常惊讶,松软口感和微微甜香都不是过去吃那些可比。
于是很干脆的手一伸:“第二个拿来。”
姜青咯咯失笑。
薄耀塬看眼卖馒头的大叔,约莫四十开外,肤色来看明显是农村呆了很久,双手茧很厚——“看不出来这大叔手艺如此惊人。”“人家可是真正祖传秘方,祖上曾经卖馒头出名的,几代人都靠这秘方不挨穷。知道他在这里一天赚多少么?”“多少?”
“净利润300多,稳定,偶尔还能有六七百。”这很夸张。不过薄耀塬觉得这馒头味道有这种吸引力,地段也好,村口前面人流其实很多,尤其早上。
“不少人想请他别处做馒头都被拒绝了,一来唯恐秘方被人偷学,二来他只想攒够钱回家乡。老婆也在家里,一个人在这里挺孤单的。”正说着,薄耀塬科机响了。
低头看眼,号码不认识。姜青咯咯发笑:“没钱回电话了吧?”
当然没有。就那七块五。姜青朝身后士多店柜台上的公用电话一瞟:“我借你。”“我的脸啊,今天丢完了。”薄耀塬说着拿起电话复机。电话那头传来蛇仔嗓音:“薄哥,晚上有空出来喝酒吗?”差点想就这么把电话挂了当没打通。
就为这他得没脸问人借五毛钱?“改天吧。”“薄哥在哪呢?”
那是种带着动机询问,又强自压抑情绪尽量装作没什么的语气。于是他回忆了下号码:“在请姜青吃馒头。”“啊?”声音很惊讶,还有种压抑的东西完全释放的情绪隐藏其中。
薄耀塬知道没猜错。“回头再说,现在没钱给电话费。”“薄哥别忘记帮我说几句好话…”“行了行了……”看着没超一分钟,挂断了线。姜青拿枚五毛钱硬币递给士多店店主、又瞟眼薄耀塬别有深意讥讽似的语气:“哎呀,你对朋友可真坦诚呢!”
薄耀塬没吭声。
这号码细心想想,稍微了解本市号码分区就知道是在这片儿区,蛇仔忽然在电话里问本就反常,他如果说谎,那头肯定误会。干脆说了,蛇仔反而不会多心。
“其实蛇仔人不错。”
姜青噗哧失笑。
“我——对——他——没——感——觉——!不要再提他喽!”拖长声调,很夸张的拖长。虽然没有放声,但也不小,附近不少食客都好奇扭头张望。薄耀塬明白她故意。
“喂,别这么狠啊!”想到此刻蛇仔不知道多沮丧,薄耀塬忍不住有些责怪。“这种事情勉强不来的。我不能因为觉得他有真心明明知道不可能同时还接受殷勤吧?这样就算本身不愿意伤害善意,最后也只变成玩弄他的感情。”这道理薄耀塬明白。
时常想起萧乐都会有这种自责念头,是他伤害了萧乐,这点无法否认:“我明白。只是建议你稍微多考虑下,或许某天…”“你烦不烦呀?”姜青没耐烦的瞪他眼。
末了忽然捧着手里半个馒头怔怔发呆。
表情渐渐就晴转多云、最后眼里还泛起泪光:“你干嘛?”
“没什么!你帮别人那么热心,下午暗着帮柴仔,他误会了打你也不计较,还教他学聪明点。以前帮辛敏,帮萧乐,现在又帮蛇仔。我呢,这么可怜了,偏偏你还对我没好脸色,多说几句话都不耐烦似的,像碰瘟神一样避免接近……”越说语气越激动,眼里泪光已经变成泪珠,顺脸庞往下滑。
“我……”
“你什么!”姜青泪眼朦胧朝他一瞪。
“就因为过去我跟辛敏和萧乐说谎是不是?我不也只是想帮她们,至于让你一直认为我满口谎言不可信任嘛?没看过《傲慢与偏见》吗?你对我就是集傲慢和偏见于一体!”姜青说着,抽泣,那表情仿佛竭尽全力忍住眼泪似的,事实上泪水也因此涌出缓慢了。不过很快,她好像忍不住似的更伤心了。
“开学还以为总算在陌生环境有个认识的,结果你故意不理。好吧,不理就不理。可是我笨,不会交朋友。别人要认识就不好拒绝,以为只要说明不可能发展那种关系对方就会好好相处,结果闹得形同陌路。班里女生个个在王丽流言和淫威下不跟我说话。”说着又责怨的瞪男孩。
“有的人,对别的事情多有正义感呀,好了,身边就坐着个很需要帮助,仅仅需要他愿意说说话,不刻意回避就能得到安慰的人,就当看不见了!正义感呀,也都是捡容易的做。对呀,为我得罪王丽老D一大干人多蠢,甚至还会连累好朋友误会多不值得呀。”姜青这才像说完了,努力控制眼泪,轻声抽泣。
“你多心。我没顾忌那么多,学校那些事情我也帮不上忙,总不能站出来替你大喊冤枉。”
“我也没那过份的要求你帮,只是……只是一个人在班里学校里被孤立无人理会的角落多难受呀!只是希望你别那样刻意躲着,让我真的没有人说话就够了。”
“别这样。就算我有心躲,你看今天都这样了,还欠你五毛钱电话费和一顿像样的饭,我还怕你躲远了让这人情一直没办法还呢。”女孩噗哧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