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迷迷糊糊坐起来:“说呀。”“你就这么没良心?人没回来你竟然睡得着觉?”薄耀塬开始时说得煞有介事,后来忍不住笑。知道姜青被吵醒后表现这副模样时还很迷糊,基本处于半梦半醒间。
姜青拿了枕头就打他。
“你真讨厌!故意扰人清梦嘛!”
恶作剧罢了任由她,自顾沉沉睡着。姜青被吵醒后一时没睡意,掐也好打也好那人就是不起来。
把她独自晾着睁眼发呆,辗转反复。最后只好起床。独自在厅里转悠会,忽然有主意,拿起电话跑阳台拨通号码。
那头很快接起,只是声音噪杂吵闹:“青姐?什么事…啊?……我在喝酒。”“找个清静电话再打过来。”说罢挂断,她可不愿意抱着电话等。自顾又进屋泡茶,阳台电话被按开静音。一壶茶泡好她才不紧不慢去拿,那头已经呼过几次,还在呼。
“魏丑你替我找个聪明又可靠的。最好无亲无故又愿意冒险赚大钱那种。”“要什么无亲无故,这种死了家里都不知道、知道也不管的扑街满大街都是,青姐什么时候要只管说!”那头却没有对姜青挂断电话久不接表示任何不满。
“明早九点,你去第一职高校门外士多店拿资料,让人记清楚里面交待,看完烧。没事了,你接着喝酒吧。”说完挂掉。
那头的魏丑有点郁闷地收起电话。
他等待十几分钟,最后交待就这么两句话。
次日,魏丑提前赶到第一职高校门旁士多店。九点整姜青拿给他一个褐色纸袋。魏丑带回去拆开看后一时也弄不明白。反正里面有张给他支票,姜青没有指明——‘这张支票或者给办事的人,或者给你。’这时候他对于恶犬角色的不满总会消失,就算在当恶犬,主子待自己足够好也无所谓。
手下找来小子非常年轻,十五六岁样子。来见老大也没有显得局促不安。魏丑随便问几句话,对这小子十分满意。拿纸袋里资料让那小子看,见他记忆力也很好更放心。
确认资料被那小子记熟,让赶紧去办。
末了又叫心腹跟踪,如果那小子没有照他交待,或者有传讯举动就直接带走干掉。
不多久他的人汇报很懂规矩,让魏丑只管放心。
替魏丑办事的小子并非P市人,家里距离在坐车六个小时的地方。虽然出生地不算太远,但环境和经济情况却天差地别。他很小跟了老大在外面混迹度日,家里打骂管束最终让他决然离开,跟着老大来P市讨生活。不料带他来的老大一年前被人打残废,他也受牵连差点被活活打死。
最近没有收入,但好在过往还算懂得做人,麻烦诸多道上朋友帮忙,至今总有口饭吃。碰些什么赚钱差事从不会放过。
今天这笔买卖更让他怀疑半梦半醒般。事成之后能够得到五十万报酬。五十万!在他没有离开家乡,对五十万并没有切实概念。只觉凭能力、凭老大和弟兄们聪明将来车一定开好,少说百万奔驰;房子一定住好,至少洋楼别墅;身边女人一定漂亮,还都争先恐后贴他们身上卖弄风骚。那时候他们根本不将五十万放眼里,尽管那时候身上经常连五十块钱都没有。
但他们依然蔑视钱财,并且不明白对金钱的蔑视只是富人的诡计。依然认为世界上有钱人很多,他们一辆车都不止五十万。甚至无数新闻让他们知道有钱人找个女人睡一觉都能花掉几十万。打赏陪酒小姐几万。所以五十万算什么?混黑道不能如此没志气。他们觉得好像只要有胆子,有脑子,敢杀人敢做玩命买卖,区区五十万就弹指间搞的数目。
黑道并没有这么简单。
他醒悟很快,比他大哥以及其他几兄弟都醒悟更快,理想总是丰满,现实很骨干。玩命买卖够胆喊也不会有人理,除了警察。人才是靠别人指定的,那些能给机会的人外不管多少人夸奖你是个人才都没有用,仍然是个废柴。
甚至帮人打架混顿饭吃机会都没有想像中多。
甚至于人命根本没有那么值钱,道上料理一个人能拿几万情况都很少见。最重要的是这种事情也大把人想做,愿意做还不等于有机会做。
曾经幸运的做过一票买卖,让身边弟兄十分羡慕。他亲手砍断一位漂亮女人的腿,因此获得一万现金。至今还记得那漂亮的女人,也记得那重要又美丽一条腿是被他如何挥刀斩断场面。总觉得不值,如果可以选择他绝对愿意收那女人一万块钱而放过她,甚至觉得哪怕只能睡那一晚?他也愿意放过她。多么修长美丽又迷人的圆润大腿,只卖了一万块钱,但黑道并没有这么简单,但凡他敢做一点多余事情,那会再额外搭上他的一条腿。对他而言这就是残酷现实。一百个出来混的,九十九个成了扑街仔。
早不想跟着带他出来的老大混,他清楚那个男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跟着那人绝对不会有前途。但也发现老大不在之后自己及几个弟兄并没有混得比过去更好,甚至不稳定。于是不久各奔东西,各谋生路,难得才有碰面相聚时候。
他觉得今天晚上必须约几个兄弟出来吃饭喝酒。他们几兄弟都认为凭自己本事找路子才可能赚钱,才可能出人头地。
实际迄今为止都混差不多。
但过了今天一切会不一样。
因为他今天会赚五十万现金。他觉得能够获得机会很理所当然。因为在跟几个兄弟比起来,甚至比起带他出来的老大,他原本就是最聪明、最有胆识那个。现在他认为五十万能够做很多事情,不必在外面找站街的女人,更不必为谈五十块钱价被那些女人从心里鄙夷。五十万很多,即使唯一做过那种砍断人腿的好买卖,也得砍五十条人腿才能赚。何况他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接五十次这样好活计。资料中地址背得滚瓜烂熟,这城市不大,他经常闲逛很少有地方是他没听说过或不知怎么去的。
找到座落于一片高档住宅区那间房。
大哥为他开了门,并不认识门外小年轻,但大哥向来不是个趾高气扬的,很随和询问敲门人来意。
“我能进来说话吗?”小年轻尽量将自己表现从容、有礼。
“请进。”大哥打开防盗铁门:“喝点什么吗?”“谢谢,不必啦。”小年轻很随意在屋里沙发坐下:“你就是我哥哥的朋友?”大哥表情有些疑惑。
“李竹木,这是我哥哥房子,他没有跟你说我今天来吗?”小年轻表现更疑惑,好像不敢相信他口中哥哥会忘记这么重要事。
“也许你找错房号。”大哥轻推眼镜,神情透出几分无奈。
小年轻忙翻出张叠起纸条,打开看:“这里不是XXX栋XXXX?”“不,我想你大概把楼号六看成八。”小年轻愣了楞,脸色尴尬,局促不安站起来道歉着穿鞋。
“没事没事,喝点东西再走吧?”小年轻连忙摆手谢绝:“不用,真的不用。再见啊大哥,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大哥送走小年轻后回身拿仪器绕客厅转一圈,并没有检测到被留下什么痕迹。这才相信的确是个意外。
小年轻出门时手里神奇多了个褐色纸袋,吹着口哨神情欢快走进电梯。电梯里面已经有一人在。
小年轻却旁若无人打开纸袋,从里面拿出一叠百元钞票,神情满足又惬意数了两遍。三千元整。这才把钱装进钱包,拿着纸袋吹着口哨等电梯停。身后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二十三四岁模样。目光开始盯着小年轻表情变化,后来盯着他手里纸袋。
他们一起下电梯。小年轻快步直出花园。电梯里另一人开车出来时看见小年轻刚乘上的士。
不紧不慢开着车吊尾跟随。最后小年轻在薄耀塬联系长老那片住宅区大门口树下停。
发觉后面有车,他点根烟站着抽。那车驶进住宅区看不见了才蹲下翻开树旁一块石头,又从纸袋里取三支香,纸袋放石头下面盖上抔土,最后插香点燃。
站起来依旧环顾,才原路折回走几十米,忽然又折返,打量周围不见有人又翻开石头取出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个信封。
口封着。
他迟疑片刻,最后还是拆开,摊开信纸看后脸色立时大变。慌慌张张把信纸折起塞回去忙放下石头快步离开。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且走很快。
住宅区里驶出辆车。一路跟小年轻的男人翻开石头拿走纸袋迅速上车:“不出大人所料,大哥今天果然异动。他找个小瘪三帮忙送信,上面内容约请177私下见面,还要托请177帮忙杀人…是,是,我明白。现在就把信放回…看那小瘪三举动只是个拿钱办事小角色,先前还私自拆开看了信吓得脸色发青……大人责备的是,我们这就跟上那小子查问!”大哥在给屋外刚来修理电话线路的人端茶水。叫来这些人的不是他,是对面屋住户,但那个女人很高傲。别说理会两修理工是否喝水,看修理工表情都透着嫌恶,好像修理工身上沾大粪臭不可闻。其中个修理工好像很感激大哥盛情的说也许会影响大哥家里座机通讯,提出帮他看看?大哥领那人进屋,拿起座机一听果然没信号。
留在门外的取出电话接线路,拨通小年轻传呼机号码,低声留言罢迅速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