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微垂的眼睫纤长稠丽,眼睛里像是藏了片深邃湖泊,那如玉般的十指落在琴弦上,倾泻出动听的乐章。
但就算再美,也不能让人无视最重要的一点——
“他那么好看,怎么是个男人?”
洛玉池坐在贵妃榻上,皱着秀眉有点苦恼,犹豫要不要换个人伺候,虽说花魁人美手也美,弹奏的曲子更美,但……
这毕竟是个男人啊。
石毅讨厌花魁,嫌这人太白太弱,娘们唧唧不像个男人,尤其讨厌洛小少爷夸花魁——他都没被这么夸过!
但现在听到洛玉池嫌弃对方是个男人,他也莫名不舒服,忍不住小声问:“男人不行吗?”
唔……洛玉池陷入沉思之中,很快得出结论:“也行。”
反正只是为了气爹娘和爷爷嘛~
他欢快地冲花魁招手,“别弹琴了,快过来,好好伺候本少爷。”
石毅:……
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刚刚是想说……想说……
石毅惊悚地发现,他刚才的想法居然是:如果男人可以,选我不行吗?
被男人蹭硬是一回事,想跟男人上床是另外一回事,想跟洛小少爷上床更是天理不容的大事。
刚满十七岁的少年被自己吓了一跳,慌乱地说:“既然您要人伺候,那我去门外守着?”
洛玉池眼里只剩下花魁,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石毅关门前的最后一眼,是花魁半跪在贵妃榻边扬起白皙修长的脖颈,朝被他迷住了的洛小少爷吻去。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熟麦般的肤色,默默把手藏到身后。
屋里,洛玉池被吓了一跳。
他捂住自己的嘴巴,瞪着圆溜溜的猫儿眼气恼道:“不许这样,脏死了!”
花魁跟石毅一般年纪,却没有石毅那份年少气盛,闻言乖软听话地趴伏到洛玉池腿间,道歉的声音清澈悦耳:“是兰君不对,请客人罚兰君吧。”
人好看,说话好听,连趴下来时的动作都赏心悦目。
洛玉池觉得兰君好像一只猫儿,就忘记生气只剩下好奇了:“罚你?该怎么罚?”
风月坊这种地方罚人的花样可多得很。
银针抹上辣椒油插进指腹这样的不适合说给客人听,弄起来不好看,兰君是上等的新妓,当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他软声跟洛玉池讲,有种鞭子打人很好看,轻轻一抽就是道红痕。
洛家小少爷的名声他听过,自然要投其所好。
果然,小少爷立刻起了兴趣:“拿来给我看看,打人会很疼吗?”
“很疼,”兰君说:“比针扎还要疼一些,像是把盐洒在伤口上,最妙的是伤痕只红不肿,若遇到擅丹青的客人,能在身上绽开漂亮的花儿。”
而且消得很快,第二天就能继续接客。
“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嘛,”洛玉池把赤红的一条鳞鞭握在手心,兴奋地说:“我试试!”
兰君低眉垂眼地褪去上衣,等待破空声之后的剧痛。
“啊!”
屋里传来一声痛呼,石毅几乎是瞬间就来到了洛玉池身边,将他护在身后的同时将兰君狠狠推开:“你想做什么?!”
兰君惊恐地看着洛小少爷胳膊上那道刺眼的红。
怎么回事?怎么会……
洛玉池疼得差点晕过去,捂着自己火烧一样的手臂直发抖,他把鞭子狠狠丢出去,砸在石毅身上:“没看出来我疼吗,快给我吹吹!”
石毅愣了愣,这才看到他胳膊上的红痕,更气了:“他打的?”
“不是。”洛玉池委屈巴巴地抱怨:“我想试试这个有多疼,没想到会那么疼……”
石毅不可置信:“你拿自己试?”
“你笨死了,”洛玉池泪眼婆娑,还非要倔强:“他说像伤口上撒盐,我又没被撒过,当然得试试才知道!”
“你、你……”石毅几乎要被他气死。
洛玉池也知道自己犯了蠢,恼羞成怒:“让你进来了吗?滚出去!”
兰君怔怔地看着洛玉池。
他好像才意识到洛小少爷长什么样:皮肤比他莹润比他白,容颜比他精致比他美,腰肢没他柔软却挺秀如竹,眼睛则干净澄澈如一汪清泉。
而那白皙的手臂骨肉匀称,一抹红痕在上面染出最动人的艳色。
要是上面的红痕更多一点,多到遍布洛小少爷的身体,尤其胸口那两粒乳尖……
“喂,”洛玉池的眼睛被泪水洗得透亮,却洗不尽里面满溢的好奇:“你经常挨这种罚吗?”
按理说兰君该倾诉些惹人怜惜的话,哄小少爷上床。
然而他刚从靡乱的绮梦中回神,竟然什么都不想说,只是跪坐在那里看着洛玉池,轻轻“嗯”了一声。
兰君还没被开苞,但调教的时候老鸨下了大力气,他挨鞭子的次数不比接客几年的熟妓少。
洛小少爷打了个寒颤,感叹道:“你可真惨。”
这种天真而轻薄的同情最不可信,偏偏被兰君听进了心里,进而生出几分得意:我比坊中许多兄弟姐妹幸运得多。
因为,我遇到了您呀……
接下来的几天,兰君没再试图勾引洛玉池。
小少爷那么干净,还不懂情欲滋味,只是好奇心作祟罢了,他干嘛非勾人家上床?
不上床他也能伺候人,单捏肩捶背的手艺就比洛家的仆人好,体贴更胜那些仆人数倍。
洛玉池渴了一张嘴就有果酒,困了就听着兰君讲的故事入睡,还偷偷抹了兰君香香的脂膏,一身皮肉养得越发滑腻柔白。
这些时候,石毅往往在门口守着,屋里的热闹跟他无关。
“兰君。”洛玉池的声音甜甜的,很欢快,“上次那个酒好喝,你多拿一壶过来,咱们一起喝~”
兰君兰君兰君,就知道喊兰君!不是当初抱着我才能入睡的时候了?
石毅酸得隔十里都能闻到醋味。
兰君比石毅本人还明白他的心思,出了门就对他盈盈一笑,故作担忧地问他:“小少爷今晚恐怕又要喝醉,石侍卫不会像上次那样发脾气吧?”
石毅从牙缝里硬邦邦挤出两个字:“不会。”
那次他被生气的小少爷罚跪半个时辰,跪得心都凉了。
再管洛玉池他就是狗!
兰君趾高气昂地从他身边经过,在众兄弟姐妹羡慕的窃窃私语中下楼拿酒,还体贴地先去热了一下,心想小少爷肯定会夸他做得好。
他可比石毅那个东西有用得多!
但等他回来,那些羡慕竟变成了不加掩饰的同情或嘲讽。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兰君从没有如此不安过,连忙提起衣摆加快脚步。
走到楼梯旁正要上去,他忽然听到头顶有人问:“少爷,你回家不带上兰君吗?”
然后,那个熟悉的、被他牢牢记住的、曾很心疼地对他说“你可真惨”的声音,很不耐烦地回了四个字——
“带他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