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无功名，但他日未必不能晋职！”

“日声，秋崖公于苏州，最为惜才，最有提携后辈的名声！”

项高都没等到第二日，当日晚饭后就来了赵家，但他面对的是一个神色冷漠的说服对象。

项高沮丧的发现，显然朱纨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个青年的确不肯入幕，也的确心志坚毅，非言语所能动之。

黄旭没有一丝迟疑的拒绝了项高的邀请，最让项高觉得不悦的是，黄旭甚至都没有给出一个理由……在他看来，没有功名，却又济世之能，选择入幕封疆大吏，可能是黄旭最好的选择了。

短暂的沉默后，项高轻声问道：“上次你说愿襄助秋崖公攻双屿……但训练出如此精锐，到底所为何事？”

“攻双屿。”黄旭的回答还是没有一丝的迟疑，“自去岁年前开始，赵家十三间铺子收购的货物，无一海商肯交易，降价也无济于事，逼得先家主于四个月前亲自出海，最终身死海上。”

项高微微颔首，“能逼迫海商拒慈溪赵家……幕后主使必是双屿头目。”

“既然应诺为三房顶门立户，为赵家计，为己计，均无回旋余地。”黄旭冷然道：“若非秋崖公正巧巡抚浙江，弹压局势，只怕赵家三房如今已散。”

项高点点头，这也符合朱纨之前的判断，这个青年有用，很有用，虽然不赞成禁海甚至期盼着开海，但在攻打双屿，以及剿灭海商这方面却是有用的。

“浙江沿海卫所不堪用，其他几地的卫所也难言好坏。”项高开始考虑接下来的战事准备了，“浙兵不堪，中丞大人或会调兵入浙。”

黄旭默然无语，虽然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三十年后，浙兵都被称为天下第一军，但未历血火战事之前，浙兵的确不堪……其中也有如今的浙兵是卫所兵，后来的戚继光的浙兵都是雇佣兵的缘故。

“之前秋崖公许你招募三百乡勇以资军用，今见日声练兵有方，三百乡勇不入名册，但日声或可领个把总的军职。”项高犹豫了下，“若日声肯领把总，或可下拨军械、铠甲、弓弩。”

这话黄旭一听就明白了，项高还是没有放弃替朱纨笼络自己的意图，一旦自己领了军职，在明面上是需要无条件听从朱纨的命令的。

项高也给出了极为丰厚的条件，黄旭现在最缺的就是兵器、铠甲，一方面没有渠道，另一方面也不适合公然出现……长枪钢刀还稍微好点，铠甲就有点犯忌讳了。

黄旭沉默了会儿，轻声道：“听闻浙江卫所的军械铠甲都……家中一个护卫乃是金华府卫所逃兵，声称卫所最好的棉甲还是成化年间留下的。”

项高笑着说：“日声放心便是，都是上好的军械，不过铠甲大都是棉甲，也有部分上好的纸甲……铁甲在东南不耐用，比纸甲还不耐用，因为江南天雨地湿，铁甲易生金肃烂。”

看黄旭仍然存疑，项高补充道：“日声，别忘了中丞大人不久前巡抚南赣。”

项高低声解释了一番，黄旭这才释然，所谓的南赣实际上指的是福建、江西、湖广、广东四省的交界处，因为明朝规定了官军不能越境追击，所以导致大量盗匪在四省交界处活跃，以此来逃脱官军的追剿，所以在弘治年间，朝廷设立了南赣巡抚这个职务，专责平定盗匪作乱。

正德年间，宁王叛乱，大名鼎鼎的王守仁四十三天平叛，当时的王守仁就是在南赣巡抚任上。

嘉靖二十五年，建昌府、赣州府盗匪、矿匪联手作乱，攻破数个县城，朝廷调在四川、广东均有军旅履历的朱纨出任南赣巡抚。

此时所谓的南赣包括了江西省的江西赣州府、南安府、建昌府，湖广省的郴州府，广东省的潮州府、惠州府、南雄府，以及福建省的漳州府、汀州府。

但实际上南赣并不是个行政区域，南赣巡抚也只是提督军务，并不会去管理地方，除非是兼巡抚江西或广东。

所以曾经的南赣巡抚朱纨是不能调兵来浙江的，但却是可以调动军械、铠甲来浙江的……至少在名义上，行政区域上隶属于福建省的漳州府、汀州府两地是肯定没问题的，因为朱纨如今还节制福建兵权呢。

“愿为中丞大人效力。”黄旭也不再迟疑，直接道：“在下招募乡勇，于慈溪县备战，随时听候中丞大人调令。”

项高这种在官场里熬了几十年的自然听得懂黄旭的言外之意……我出任把总，但只在慈溪县待着，只等着朱纨决定攻打双屿岛的时候才会出兵。

对此项高也没什么异议，只笑着说：“毕竟是乡勇，秋崖公拨下军械已然不易，钱粮那就要赵家承担了。”

“好。”黄旭一口应下，“不过官军把总，按制四百五十人？”

“各地军中都有缺额，三百人足矣。”项高摇摇头，“若是日声多招些人也无妨，毕竟谁都不知道双屿败亡之后，会不会有倭寇侵袭地方，说不得到时候还要靠日声护佑慈溪一地。”

黄旭想了想低声道：“训练乡勇，耗时不短，不知中丞大人明岁何时出兵？”

“尚未决议。”项高摇摇头，“首要选将，浙江卫所中实在挑不出人物，秋崖公欲从福建卫所选将。”

“福建卫所？”

项高笑着说：“前几日福建按察副使双华公来信，举荐了一人。”

“双华公即柯乔柯迁之，柯家与阳明公乃是世交，柯迁之拜其为师，嘉靖八年二甲进士，去年初出任汀州知府，与秋崖公相善，去年末晋福建按察副使兼兵备道。”

居然是王守仁的学生，而且还是以按察副使的身份领兵权，黄旭在心里记下这个名字……这个人分量很足，相当的足。

“说起来，双华公举荐的这人倒是好笑的很。”项高忍不住笑，“此人祖籍汝宁，世袭千户，后转山西平阳，再调处州卫千户，生于丽水，却又世荫嗣职福建镇海卫千户。”

“哈哈哈，堪称转战四方，不过不管是处州丽水，还是福州镇海，如今倒都在秋崖公治下。”

“据说此人少读兵书，精于骑射，通晓军略之道……”

黄旭沉默的听着，一直到项高住了嘴才问：“此人到底姓甚名谁？”

“噢噢，此人卢镗卢子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