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煜城果断摇了摇头,并不说话,表情很是真诚。
看着小俩口互动,迟父欣慰之余,也有点失落,对于孩子终是离开了自己,有了更真实的感受。
陪在一旁的梁氏和迟灵儿,心情算不上美好。
等迟沐云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名贵首饰、锦绸布匹、胭粉香料,等等成箱成堆的礼物时,这对母女的不甘和妒忌,更是显露无疑。
听着那些泛着酸味的言词语句,让迟沐云不禁想起了自己在这宅子里的种种过往。
他因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心思更是敏感。
爹爹感念他自小就失了娘亲的疼爱,一直视他若珍宝,可是梁氏的到来,彻底打破了这个平衡。
梁氏是祖父给他父亲安排的续弦,抬梁氏进府那会儿,他已经年满七岁。
梁氏刚到他家时,倒也谨小慎微,对他也是常常嘘寒问暖,疼爱有加。
任谁看来,都能夸上一句贤良淑德。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娘亲,或许就是如梁氏这般温柔的存在。
如果没有在那个盛夏的雨夜,偷听到梁氏对老仆说出的那番肺腑之言的话,这种感觉在他心中,或许永远都不会改变。
梁氏嫁入迟家的第二年,就给迟家添了个大胖小子,二弟迟沐风的呱呱坠地,让他爹欣喜万分。
爹爹虽不曾怠慢他,甚至可以说,是比之以往更加妥贴地照顾着他。
可是,他能感觉得到,爹爹对他这个病弱的长子,和对迟沐风这个健硕的次子的期盼,完全不同。
随着他和迟沐风的长大,又伴着迟灵儿这个小小姐的出生,下人们也渐渐觉得,他这个大少爷肯定是被家族放弃了。
爹爹依然对他很好,但不知为何,却从来不让他单独外出,更别谈单独会客了。
若不是意外捡了三七这么个玩伴,后来又有自己找上门认亲的神秘“小舅”帮着调养好了身子,他迟沐云的世界,怕也就只是这一方园子的大小而矣。
“云儿,云儿……你这孩子,我与你说话呢,怎么还发愣啊?”
“啊……噢……”迟父的叫唤,让迟沐云收回了短暂发散的思绪。
因着迟父有些话要单独与迟沐云交代,便让下人先领着谢煜城去了迟沐云原本住着的小院歇息。
奶娘正在小院里忙碌着,谢煜城进门时,就看三七跟在一个妇人屁股后面东奔西跑的递东西。
听到声响,奶娘回头张望,灿烂的笑容使得她眼角的皱纹更显褶皱,却足以温暖人心。
谢煜城不禁想着,在这个家里,到底还是有人真心待迟沐云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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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还非要到书房来讲!”
“宝啊,爹原想着过段时间再与你讲,可既然你回来了,这也许就是天意啊,哎……”
迟沐云看自家老爹一派惆怅,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爹,你可别吓我,到底怎么了?”
迟父沉默着打开了书架边的柜子,从里头取出了一个做工精巧的木匣子,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取出荷包,拿出装在里头的钥匙。
手有些不听使唤的抖动,几次都没能对准,他只得深吸口气,定了定心。
随着解锁声传来,迟沐云也看清了木匣内的情境,那里静静躺着一封已经泛黄的书信。
迟父将信取出,呆立了好一会儿,才递给迟沐云。
“你自己看看吧,答应爹,看完可不许哭鼻子,更不许瞎着急。”
迟沐云展信,一字一句,认真读阅,直到全部看完。
他迷茫的抬头,直直望着眼前的至亲之人,明明是那么熟悉,那么亲近的人,怎得……
这一刻,迟沐云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爹爹对他从没有那么多的期待。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迟家的血脉!
迟父看着迟沐云迷茫无助的神情,心里的疼,言语不足以形容。
“你娘临终前,我和你奶娘都在,奶娘亦知道此事。如今你已成婚,真真正正地跨出了迟家大门,那就到了要把真相告诉你的时候。”
迟沐云此刻心里一团乱麻,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迟父见状,赶紧上前紧紧握住了迟沐云的手,像小时候似的,轻声哄着。
“宝啊,爹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爹向你保证,你永远都是爹的好儿子,只要你还愿意认我这个爹!”
迟沐云抬头看去,这个他喊了二十五年爹爹的男人,不知何时,两鬓竟已满是银色的点缀。
原来,这个喜欢抱着他举高高的爹爹,这个耐心骗他喝药的爹爹,这个出趟镖就会买一堆小玩意儿哄他开心的爹爹……是真的老了呀。
一直错怪爹爹把自己锁在迟家,却不知,那就是娘亲的遗命!
而自己机缘巧合的撞上了谢煜城,顺利走出了迟家,又是何其有幸。
抬起头,拼命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看着迟沐云如此,迟父只觉心疼,难忍伤怀,“你若是真要哭鼻子,那爹就陪着你,反正,从小到大,爹都习惯给你抹眼泪了。”
迟沐云哽咽着,声音有点闷闷的,“你是我爹,反正是你说的,你可不能反悔!”
迟父一听这话,立时就明白了话中之意,那股堵得他心慌的闷气,刹时消散。
“爹啊,这么些年,我的身世,你就真的没查过?”
“你娘说了,只要你快乐平安的长大就好,有什么可查的。”
“那你能和我说说,你是在哪遇到我娘的吗?”
迟父应着要求,把二十五年前走镖时救下柳潇潇,也就是迟沐云娘亲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当时的柳潇潇已身怀有孕,夫家出了变故,前来投奔母家。
偏偏母家又不接受她,她还与自己的贴身护卫不小心走散了,倒在路边时被迟父所救。
迟父对柳潇潇可谓是一见倾心,短短时间的相处,也让他感受到了女子的坚韧和如沐春风的平和。
不忍看她遭受苦楚,心一横,便把人带回了家。
骗了家中的父母,说两人已生米煮成熟饭,连孩子都有了,这才成的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