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陪审团商议，本席现在宣判，由于证据不足，被告邹吉祥第一项谋杀罪名不成立，第二项伤人罪名成立，判监十八个月，立即执行。”

1990年，中环广场摩天大楼天台。

黎绍坤坐在天台边缘，抿着嘴角，目光空洞无神，耳边还回响着前两天的法庭宣判。

夹在指尖的万宝路香烟已经燃烧过半，风声猎猎，将烟灰吹散，露出猩红的火光。

“喂，坤哥！”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爽朗的声音，“一个人坐在这里搞咩？利东街新开了间酒吧，今晚收工之后我做东，一起去饮几杯？”

黎绍坤眼中忽然多了几分神采，猛地回过头去，身后却仍是一片空荡荡的天台，哪里看得到半个人影。

“邹吉祥的头马把他这几年做的事都爆了出来，明天我亲自保护证人上法庭作证，一定钉死呢个扑街！”

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黎绍坤回头，一身警察制服的丁志鹏已经坐在自己身边，脸上笑容一如之前阳光灿烂。

黎绍坤怔怔盯着身边这个年轻人的侧脸，嘴唇翕动几下，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丁志鹏扭脸好奇看向黎绍坤，语气里带着调侃：“盯住我做咩？是，我知我生得靓仔，不过我不搞基的。”

“扑街！”

黎绍坤揉了揉眼睛，扯着嘴角笑骂一句，沉默片刻后又说道，“当差而已，用不用这么搏命呀？邹吉祥出名癫狗来的。”

丁志鹏不满的皱起眉头：“不搏命点做差人？坤哥，是你教我的。”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黎绍坤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是，我教的。”

“唉！可惜香港没有死刑，不然今次这些罪证足够拉邹吉祥打靶十次！”丁志鹏遗憾叹了口气，但很快脸上又挂起笑容，“算了，终身监禁也不错，坤哥你话呢？”

黎绍坤点头附和：“冇错，让那个扑街进监仓食长粮。”

丁志鹏开心的打个呼哨，两只脚荡出天台轻轻晃动，俯瞰下方整个湾仔区，肩膀上的警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押证人去法庭的路上小心点，明天我要去处理一单醉酒伤人的case，不能跟车陪你。经过鹅颈桥的时候留心一辆黑色吉普，里面有邹吉祥请的枪手。其实走皇后大道不就好了，你老母点解要走鹅颈桥？撞到那些打小人的师奶怎么办？我去问交通部的伙计，他们说皇后大道最近修路，真是离谱……”

黎绍坤望着欢欣雀跃的丁志鹏，像是在提醒，又像是自言自语。

丁志鹏的欢呼声低了下来，脸上兴奋之色逐渐退去，微笑看着絮絮叨叨的黎绍坤，直到他说完才轻声开口。

“坤哥，最后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好？”丁志鹏错看目光看向远处地平线，语气自若，“我细佬阿伟还在读书，衰仔不成器，上个月出成绩四科F，指望他照顾我阿妈是冇可能了，有机会帮我多探望下老人家。”

“我知，你放心。”黎绍坤应了一声，眼圈被烟气熏得微微发红，“安心上路，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做。”

手里的香烟不止何时已经燃到尽头，最后那一抹红光挣扎几下，终于还是熄灭了。

黎绍坤扔掉烟头，从天台边缘起身，掸掉落在衣服上的烟灰，大踏步往大厦楼下走去，形影单只。

……

东头湾道，赤柱监狱。

一辆押解犯人的警车驶进辅路，在赤柱监狱两扇铁门前缓缓停下。

“落车！”

两名身着军装的年轻警员先后下车，然后对车内的邹吉祥大声呵斥。

“阿sir，用不用这么大声啊？我又不是聋的。”

被铐住双手的邹吉祥从车上下来，眉宇间满是桀骜，挑衅的瞪着两名年轻警员，使劲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作势向两人啐去。

两名年轻警员下意识后退一步，伸手按在腰间，嘴里发出警告。

“邹吉祥你做咩？不好玩嘢啊！”

看着两人如临大敌的样子，邹吉祥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仰头将那口浓痰咽了回去：“咩啊？吞口水不得啊？死差佬，胆小小！”

“你说话小心点！是不是想让我多charge你一条辱骂警务人员的罪名？”一名戴着眼镜的警员上前一把揪住邹吉祥的衣领，用力一推将他整个人贯倒趴俯在警车上。

邹吉祥脑袋被按在车顶发出一声闷响，他喉咙里发出几声低低的狞笑，回头恶狠狠瞪着按住自己的警员，一字一句威胁道：“四眼仔，我记住你了，你以后走路的时候小心点。”

“咩啊！威胁差人啊？等你在仓房坐足十八个月出来再讲啦！”

戴眼镜的警员丝毫不怵邹吉祥的威胁，招呼同伴上前，两人一左一右押解着邹吉祥往监狱大门走去。

“吉祥哥！”

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叫出邹吉祥在江湖上的花名。

邹吉祥诧异回头，黎绍坤站在路旁花坛的栏杆外，正笑眯眯冲他招手。

两名年轻警员神色戒备看向黎绍坤，黎绍坤单手一撑动作洒脱翻过栏杆，不等他们发出质问便先从怀里掏出证件。

“伙计，不用紧张，自己人。”

看清楚黎绍坤递来证件上印制的‘OCTB’（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B组见习督察样式花纹，两人神色一肃，齐齐立正敬礼叫了声师兄。

黎绍坤笑容轻松冲两人点点头，一步步靠近邹吉祥。

“你仲认不认得我？”

在邹吉祥面前站定，黎绍坤目光直视对方，语调平静，“本来你那单case应该是我跟的。”

邹吉祥之前显然跟黎绍坤也打过交道，咧嘴一笑，语气依旧嚣张：“黎sir你这么出名，我怎么会不认识？真是辛苦你大老远跑来送我，不过我这种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当然要服从法官的判决，有什么事等十八个月之后再讲啦！”

黎绍坤露出笑容，伸手替邹吉祥整理一下凌乱的衣领，低头漫不经心说道：“你运气好，还能进监仓食长粮，可惜我那个伙计不好彩，中了三枪，枪枪都在要害，他现在还在停尸房吹冷气。”

“挑！关我叉事！”邹吉祥瞥了眼黎绍坤腰间配枪，眼角跳了一下，做出一副不耐烦地样子招呼一旁两名年轻警员，“两位阿sir，快点送我进皇家饭店，我不想在这听人呀吱呀咗。”

戴眼镜的押守警员看了眼黎绍坤，见他没有表态，瞪了邹吉祥一眼：“急什么！赶住去投胎咩！”

邹吉祥低声咒骂一句，他双手被铐不好行动，只得后退两步：“黎绍坤你究竟想搞咩！”

黎绍坤抬起头，脸色认真：“讲出来你都未必信，我昨晚做梦梦到我那个伙计，他拜托我送你上路。”

邹吉祥脸色猛地一变，因为他看到黎绍坤说话的时候手已经摸到了腰间配枪，等转身想跑的时候，黑洞洞的枪口已经直接顶在他的眉心。

两名年轻警员也被黎绍坤闪电般的动作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得出声制止。

“师兄，冇啊！”

邹吉祥脸色惨白，嘴唇哆嗦：“你不要乱来，你是差人……”

嘭！

枪响，在邹吉祥和两名警员惊恐的目光中，黎绍坤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

书友群：773581835欢迎大家进来吹水，穿上这身军装就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