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sir，做戏啫，不用玩的这么真吧？我网吧里十几台电脑真金白银买回来，你这样一搞损失很大的。”

西九龙总区总部，O记临时办公室里。

马栏超和黎绍坤两人在一张办公桌前对面而坐，各自手里夹着一根香烟，吐云吐雾，哪里有之前在网吧时剑拔弩张的气氛。

“扑你阿母！不玩真点，一眼被人看出来是做戏啦！”黎绍坤靠在椅背上，两只脚搭在办公桌上，乜眼看着马栏超，“我仲给机会你在小弟面前扮英雄，你超哥以后义薄云天的名头一定响遍旺角！”

想起之前在大鹅和一众烂仔面前做戏时的模样，马栏超也忍不住露出笑意，两撇八字胡轻轻抖动：“现在的后生仔看多了电影，最爱讲忠心义气那一套，只是给钱冇用的，人家觉得你这个大佬扑街，一样分分钟过档。”

“挑！被你这么一讲，好似现在古惑仔个个都是关云长。”黎绍坤不屑撇嘴，指了指紧闭的房门，“你现在走出这间办公室，随便怼冧个差佬，看有没有人会给你顶罪。”

马栏超闻言尴尬一笑，这地方可是西九龙香港警察总部，别说让他出去杀个警察，就是说话语气重点，恐怕立刻就要被一群人按倒在地上。

“好了，不用废话，说正事。”

黎绍坤把脚从桌子上放下来，将烟头按熄在面前烟灰缸里，抬头用眼神示意马栏超，“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马栏超脸色茫然，摇头道：“什么事？”

黎绍坤皱了下眉，盯着他看了几秒，后者仍做出一副懵懂不解的模样。

两人对视片刻，黎绍坤突然低头笑了下，接着猛地抓起桌上一摞文件砸向马栏超，纸张纷飞，如雪花般散落在办公室，黎绍坤顺势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拍桌案，指着马栏超的鼻子骂道：“扑你阿母！请你上来食烟仔呀？还是觉得自己恶过邹吉祥，够资格同我玩嘢？”

飞来的纸张里夹着木板，正中马栏超的鼻梁，虽然没流血，却仍一阵生疼，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居高临下的黎绍坤，对方脸上狠戾的表情和两年前如出一辙，心里没由来一阵发毛。

“黎sir，开个玩笑嘛，你吩咐我做的事我怎么敢忘。”马栏超揉着鼻子，挤出谄媚笑容，“你看你，在流浮山修身养性两年，火气还是这么大，开个玩笑都不得。”

黎绍坤嘴角带着冷笑，知道马栏超这种人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给他点笑容就能蹬鼻子上脸，不过这种人倒好对付，只要比他更狠更恶就是了。

“我熄炉而已，仲没收火。”黎绍坤缓缓坐回椅子，指着地上散落的纸片，“把地上的东西整理干净。”

马栏超忙不迭点点头，趴在地上撅起屁股逐张逐张把纸片捡起来，丝毫没有全一志堂口大佬的气派。

将整理好的文件重新放回桌上，马栏超冲黎绍坤咧嘴一笑，扶着桌子规规矩矩坐回原位。

“讲啦！”黎绍坤不耐烦地说道。

马栏超应了一声，即便身处警署，仍警惕的往四下看了看，见办公室的百叶窗叶片全都拉下来，方才把身子往前探了探，低声说道：“两年前那件事，是我大佬龙根一手策划，粉岭老猫做事，为的就是把邹吉祥留在老全，他仲傻乎乎以为阿公帮他出头，从头到尾也不知道自己被摆上台。”

黎绍坤眯了眯眼，这个结果他之前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有确凿证据，直到现在马栏超这位老全的堂口大佬亲口讲出来。

两年前，在黎绍坤手下当差的伙计丁志鹏遇害，接着黎绍坤为了替他报仇，在赤柱监狱门口枪杀邹吉祥，也因此被调去守水塘。

在被调离之前，黎绍坤便吩咐当时已经成为自己线人的马栏超，继续帮他调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当时他还只是单纯想揪出枪手。

但是在流浮山待了两年时间以后，很多之前没想通的事情，黎绍坤都慢慢琢磨明白，作为香港江湖上的后起之秀，两年前邹吉祥的声势已经浩大到够资格跟新记一个堂口的大佬分庭抗礼，据说当时水房（安乐堂）许诺两条街的生意拉拢他过档，已经半隐退的老全坐馆龙根收到消息，亲自拜访水房几位元老，打了一个通宵的麻将，这才将邹吉祥留在身边。

这种正当红的江湖猛人，又怎么甘心老死在老全这样的夕阳社团，黎绍坤后来四处收风，意外得知两年前邹吉祥还没出事时，曾经为了过档的事，在龙根家大闹过一场，双方不欢而散，结果没过多久他的黑料就堆满了警队高层的办公桌，从时间上看未免太过凑巧，于是打电话通知马栏超将调查的重点放在龙根身上。

如今坐在西九龙总区总部办公室，马栏超将这两年调查的结果和盘托出，果然彻底坐实丁志鹏被害一事，跟全一志坐馆龙根有直接关系。

黎绍坤坐在椅子上点了支烟，冷峻的面容笼罩在烟雾中，足足沉默了几分钟时间，直到一根烟燃尽，这才重新抬头看向马栏超，脸上再度挂起笑容。

“听你的口气，邹吉祥先被龙根摆上台，然后又被我一枪打死，好像死的很冤枉？”

“不会！”

马栏超急忙摇头，赔笑道，“邹吉祥个扑街坏事做尽，一早就该有那样的下场，黎sir你为民除害，香港有你这样的差人，是我们这些良好市民的福气呀！”

黎绍坤嗤笑一声，马栏超的厚脸皮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不过论作恶，经营皮肉生意的他跟背了几宗人命案的邹吉祥来说，确实算良好市民。

“黎sir，你现在打算怎么做？提前透点风声，我好准备过档。”

马栏超小声问了一句，他跟黎绍坤打交道的次数虽然不多，但也深知面前这位平时看上去一团和气的年轻警官心狠手黑，警队的约束条例对他来说形同虚设，马栏超一度认为如果黎绍坤肯去江湖上响朵，绝对平地一声雷，连新记最出位的五虎都要靠边站。

老全这次被他盯上，不死也要褪层皮，本来就是夕阳社团，再这样一搞招牌都未必保得住，马栏超觉得还不如提前找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