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洲街邨楼下的茶餐厅里,和胜义最年轻的红棍大底扯火,此时大马金刀坐在一张桌案前,桌上摆着份鱼生拼盘。
从年龄上看,扯火是个只有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染成火红色的头发打满摩丝,好像刺猬一样根根立起,身穿无袖皮衣,两条露在外面的胳膊上纹满了刺青,风格打扮明显受到日本视觉系影响。
“阿明和他那班兄弟几时出来?”
扯火夹起片鱼生在芥末碗里来回蘸了几次,头也不抬询问站在身边的小弟。
阿明说得自然是他手下头马刀仔明,因为殴打姜炜伦,现在和手下烂仔全部被扣留在总区羁押房。
站在扯火身边的一共有三人,此时其中一个开口答道:“明哥昨天在差馆动手打差佬,现在不准担保,差佬话要扣足他四十八小时。”
扯火嗯了一声,继续搅拌碗里的鱼生,直到整片鱼生都被芥末包裹,这才放进嘴里,辛辣的味道瞬间令到他眼泪横流,他用胳膊揩了下眼角,用力抽了抽鼻子,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吩咐刚才开口的小弟:
“强仔,带昨晚那个英语老师出来,城寨的医生话这种日本菜的效果仲犀利过三鞭汤,正好试下是不是真的有咁劲!”
被叫做强仔的小弟会心一笑,快步走出餐厅,从路边一辆越野车里将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少妇拽下来,强拉着她折返餐厅,用力推到扯火面前。
少妇惊叫一声,脚软摔倒在地,她拢了下散落的头发,抬头看着闭目运气的扯火,泫然欲泣:
“扯火哥,你再给多我两日,我一定还清你那笔数,求你放过我。”
扯火胸腹鼓动几下,用力呼了口气,这才睁眼看向地上的少妇:“沈老师,你从我这借走五十万,现在利滚利都快一百五十万,你用乜还呀?”
“我……我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扯火哥你给我多点时间。”沈老师眼神带着希冀,继续哀求道。
“你教英语的,数学可能不太好,不如我帮你算笔账?”
扯火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说道,“你和你老公在学校教书的薪水加起来两万多块,租住在月华邨那间公寓每个月房租六千,仲有,你们要赡养四个连工作都没有的老嘢,一人一月就算给一千块都要四千啦,就算其他七七八八支出不同你计,你们两公婆每个月剩下的钱也只有一万出头,好似连我每个月的利息都不够还喔?另外你老公知不知道你欠我咁多钱?”
沈老师听他讲完,眼中的希冀逐渐消失,坐在地上轻轻摇头啜泣:“扯火哥,你不要把这件事讲给我家里人知道,他们都是本分人来的,我担心他们承受不住。”
“嗱!所以我一向教给你们,做人千万不好烂赌。”
扯火看都不看一眼瘫坐在地上的沈老师,而是抬头望向站在旁边的小弟,用说教的口吻道,“记住啊,以后让我见到你们有人敢上赌桌,自己斩只手落来。”
三个小弟齐刷刷打个激灵,他们了解扯火乖戾的性格,能说出这番话绝不是开玩笑,忙挤出笑容点头:“知道了,大佬。”
“你看,我教小弟就是这么简单,如果去做老师一定好过你。”
扯火再次将目光放在沈老师身上,像是有些无奈的叹口气,“算了,给个机会你,帮我出一次火我免你一个月的利息,如果你功夫不错,以后有这种好事我会继续考虑你的。”
沈老师身躯一颤,虽然早就猜到欠下这些社团大佬的钱,下场一定不会好过,也做好了十足准备,可事到临头女性的羞耻还是让她内心陷入纠结。
“喂!我大把生意要谈,没时间跟你浪费,总之我数到十,如果你不肯就当我从来未提过这件事,一、二、三……”
扯火不耐烦的把话说完,立刻开始数起了数字,语速几乎没有停顿,很快数到了第七个数。
沈老师来不及考虑,用力咬了下嘴唇:“扯火哥,我愿意。”
“挑!仲以为是乜贞洁烈女!”
扯火扫兴的瞥了她一眼,背靠在椅子上,一条腿翘上桌案,“过来,先给我吹个喇叭,试下你嘴上的功夫。”
沈老师回头看了眼茶餐厅透明的玻璃门,以及一旁丝毫没打算回避,反倒一脸看戏表情的三个小弟,脸色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提出异议,跪爬到扯火两腿间,略一犹豫,然后用手轻轻拉开他的裤链。
“嘶~”扯火嘴里发出吸气声,脖颈后仰,轻轻闭上双眼发号施令,
“阿勇,你去找师爷辉,就算保释不了阿明,也要把他手下那群后生仔带出来,把人带出来以后不用回堂口,你领他们直接去马栏超在大埔道的场子里放蛇,然后把他手下的女人全部抓起来,卖去台湾拍四级片。”
“收到!”
被叫做阿勇的小弟利落回答一句,转身离开茶餐厅。
“阿东,你挑五十个靓仔,去南昌街给马栏超的场子淋火水,搞定之后跟阿勇汇合,然后过道长沙湾继续做嘢,今晚十点钟之前我要冚咗他在深水埗所有的旗,马栏超这个招牌以后不用在江湖上出现。”
“明白。”阿东点点头,一边往门外走去,一边拿出电话吹鸡,“大佬吩咐做嘢,全部人现在赶去南昌街。”
接连打发走两名小弟,扯火伸手将沈老师的头又往下按了按,另一只手抓起筷子,接连往嘴里塞了几片蘸满芥末的鱼生,额头上青筋暴起。
“果然是做老师的,口才不错,现在让我检查下你闸口松不松!”
咽下嘴里的芥末鱼生,扯火声音愈发沙哑,他略显暴力的采着沈老师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拖拽起来,在女人的惊呼声中,扯火将她整个人背对自己按倒在桌案,接着一把撕掉沈老师下身的职业裙,拨开那条蕾丝边内裤,下身用力往前挺去。
“呜——”沈老师闷哼一声,看着玻璃门外偶尔经过的路人,忙揪着桌上餐布想要把脸遮上。
就在此时,一名小弟从门外匆匆闯进来,见到眼前场景愣了一下,接着就像习以为常般不再多看,却也不敢开口打扰扯火,默默站在旁边。
扯火耸动着下身,咧嘴一笑,声音沙哑道:“乜嘢事?”
那名赶来报信的小弟语气稍显慌乱:“顶爷,我们在福荣街的酒吧、骨场被人淋火水,睇场的兄弟也被斩成重伤,是老全的马栏超做嘅。”
“我挑!你讲乜话?”
扯火难以置信的瞪起双眼,抓着沈老师头发的手臂猛地发力,拽得她被迫昂起修长脖颈,清秀的脸蛋因为痛苦变得有几分扭曲。
“马栏超的人到福荣街踩场……”报信的小弟嗫嚅着重复刚才的消息。
扯火脸色阴沉,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头发被扯断不知多少的沈老师发出惨叫。
更令她难以接受的是自己被迫抬头,正直面着透明的玻璃门,已经有往来行人好奇朝餐厅里张望。
“扯火哥,求你关上门……”
“收声!八婆!”
扯火面色凶恶暴戾,将她的头脸连续几下磕撞在桌案上,这才松手甩掉手上沾着的发丝,退后两步提上裤子,磨着牙吩咐一旁的强仔,
“强仔吹鸡!我要马栏超今日就冚家富贵!”
强仔闻言取出手机就准备召集和胜义在深水埗的全部人马,可还没等他拨通电话,门外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
“扯火哥要让边个冚家富贵,方不方便透点风给我们O记?”
黎绍坤带着邝志诚,两人身穿便服走进茶餐厅,踱步走到马栏超面前,“你也知道现在差佬难当,就当警民合作,让我们提前做足准备。”
扯火眼神掠过一旁的邝志诚,落在黎绍坤脸上,盯着他辨认几秒,咧嘴笑道:“哦,原来是黎sir,几时返来嘅,怎么不通知我去接你?”
“我这种小人物来来去去很正常,无谓麻烦扯火哥你啦,你这么忙。”
黎绍坤同样面露笑容,用老友闲聊的语气轻松道,“今日正好得闲,过来探探你。喂,最近过得怎么样?”
两人交谈的时候,一旁的强仔拿着大哥电话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敢在警察面前大张旗鼓打电话叫人,所以向扯火投去个询问的眼神。
扯火冲强仔努努嘴,回过脸来笑着答复黎绍坤:“马马虎虎,混口饭嘛。”
强仔得到指示,收起电话往茶餐厅外走去,可他才刚挪动位置,进门后一直不见动作的邝志诚便跟着迈步,挡在他面前。
“差人做嘢,麻烦留在原地。”
强仔再次看向扯火,扯火也轻皱了下眉头,不知道突如其来的两个差佬究竟要搞什么鬼。
“扯火哥谦虚啦,看你着到身光颈靓,仲有鱼生可以食,这也叫马马虎虎?”
身后邝志诚和强仔短暂的交锋,并没引起黎绍坤的注意,他指着桌上被打翻的生鱼片,目光顺势移到滑落在桌案下的沈老师身上,故作惊奇道,“咦?原来扯火哥跟两年前一样,仲中意玩老强这套,你记不记得上次就是因为你搞了个女学生,被我打断咗两根肋骨?”
扯火眼神陡然转冷,脑海中浮现出两年前因为自己强暴一个中学生,被黎绍坤从三楼扔下去的一幕幕场景,不自觉握紧双拳。
黎绍坤对上他充满杀气的眼神,不屑嗤笑一声,迈步走到桌案旁,主动朝蜷缩在地上的沈老师伸出手,想要搀扶她起身:
“小姐你好,我是O记见习督察,请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如果有的话你尽管指正出来,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此时的沈老师头发披散,鼻血长流,已不复之前的清丽,双臂抱肩轻轻发抖,眼神中充斥着恐惧,她的短裙被扯火扔到旁边,只能扯了扯蕾丝边内裤,用手遮挡住私密部位。
听到黎绍坤的声音,沈老师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回头望向嘴角带着冷笑的扯火,轻轻摇头拒绝了他的搀扶,自己从地上爬起身来,迈着两条光洁的长腿低头走到扯火身边,轻声道:“阿sir,我想你误会咗,我是扯火哥的女朋友,刚才不小心跌倒摔破了鼻子,跟其他人没关系。”
“听未听到啊,黎sir!”
扯火的笑声里满是得意,一把将沈老师揽进怀里,手掌顺势从领口处伸进她的衣服,用力揉搓两把,毫不理会沈老师发出的痛呼声,眼神挑衅的盯着黎绍坤。
“扯火,你不要太嚣张啊!”邝志诚皱起眉头,忍不住出声。
“乜啊!我揸自己条女对波,关你差佬叉事!”
扯火振振有词,一点面子也不给邝志诚,说完又故意做出副了然神色,拖着长音继续道,“哦~阿sir,你是不是看上我条女啊?不如这样,你叫我一声契爷,我免费把这个女人送给你叼,你几时叼腻了再送还给我好不好?大家警民一家亲呀阿sir!”
他越说越兴奋,最后几句话几乎是咆哮着出口,伸进沈老师领口里的手揉搓的力度更重几分,沈老师痛苦弓腰,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邝志诚脸色难看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身为警务人员,保护市民是分内职责,可眼下摆明是受害人的少妇却处处护着扯火,这让向来循规蹈矩的他进退两难。
“小姐,你要不要报警?”邝志诚沉着脸,希望从沈老师身上找到突破口。
令他失望的是,即便沈老师已经痛到五官都皱在一起,依旧摇了摇头。
邝志诚略显窘迫的避开扯火戏谑的眼神,下意识侧目看向身边的黎绍坤,想知道这种情况下这个从来不遵守规矩上司会怎么做。
黎绍坤脸上带笑,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刚才邝志诚吃瘪的一幕。
他低头漫不经心拨弄着指甲上的一根倒刺,若无其事道:“扯火哥,你猜马栏超的人现在在哪里?”
一句话出唇,扯火脸上的嚣张顿时凝固,他猛地推开身边的少妇,沉着脸开口:
“黎sir,下次得闲再跟你叙旧,现在有正经事做,走先。”
扯火说完,迈开大步便要往外闯去。
黎绍坤用力拔掉那根倒刺,抬头冲迎面而来的扯火露出一个笑容,紧接着闪电般一记正蹬,硬底皮鞋狠狠踹在扯火的小腹!
“走?”黎绍坤挤压手指,吹掉从指缝沁出来的血珠,乜眼看向扯火,“我话都未讲完,几时轮到你做主?”
平白无故捱了一脚,扯火蹬蹬蹬倒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一张椅子上,他捂着腹部慢慢起身,脸色狰狞,喉咙里发出声低吼。
“死差佬,我叼你老母!”
扯火怒骂一句,抄起旁边桌案上的餐碟,在桌角将之磕碎,抓起一枚锋利的瓷片便朝黎绍坤冲去。
黎绍坤脚下不动,动作熟练地撩开上衣,从腰间拔出配枪,当扯火手中瓷片举起,准备往他脖颈扎去的时候,黎绍坤的枪口也已经对准了他。
扯火右手高高举起,他的手掌被瓷片划破,血水顺着胳膊滴落在地。
黎绍坤把枪口往前顶了顶:“听说你是和胜义的红棍大佬,身手过人,要不要试下是你的拳脚快还是子弹快?”
面对冰冷的枪口,扯火眼角抽搐几下,缓缓放下右手,他恶狠狠盯着黎绍坤,正要张口放两句狠话,黎绍坤突然调转枪托,狠狠砸在他的脸上。
“扑你阿母!冇料学人扮大佬,嗯?”
黎绍坤一枪托砸在扯火脸上,紧跟着又是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冲着地上啐了口唾沫,“染几根红毛,纹几条臭鱼烂虾在身上就是黑社会?扯火哥扯火哥,我挑!”
扯火坐在地上捂着脸,动作和刚才被他欺凌的沈老师如出一辙,唯独不同的是他脸上满是愤怒。
“小姐,现在你可以讲了,刚才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黎绍坤做完一系列动作,扭过脸冲旁边被吓傻的沈老师露出和善笑容。
沈老师偷眼看了下坐在地上敢怒不敢言的扯火,面露挣扎之色,过了半晌才咬着嘴唇抬起头来,再次冲黎绍坤摇摇头:“阿sir,你误会了,真的没有人欺负我。”
对方给出这种反应,黎绍坤脸上并没有意外表情,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麻烦小姐你先回避一下,我有事要跟你男朋友谈。”
沈老师不敢乱动,可怜巴巴看向扯火。
扯火从牙缝里挤出音节:“滚!”
一个滚字让少妇如蒙大赦,她迈开光洁的大腿,刚跑出没几步又反应过来,急忙掉头从地上捡起那条被撕破的短裙,匆忙套在腰间,迅速冲出茶餐厅。
“诚仔。”
黎绍坤没有回头,开口招呼身后的邝志诚。
邝志诚虽不解其意,还是迈步走了过来,向他递去询问眼神。
“呢个扑街刚才对你大小声,你生不生气?”黎绍坤问道。
“多少会有点。”邝志诚扶了下眼镜,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接着问道,“坤哥,现在怎么办?直接带走还是call其他伙计过来。”
黎绍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冲扯火扬了扬下巴,笑眯眯对邝志诚说道:“动手打他。”
“啊?”
这句话说出来,不仅邝志诚愣住,连地上的扯火都露出错愕神色。
“你是O记的警察,职责就是收拾这群扰乱治安的所谓江湖大佬,将来还会有大把时间跟他们打交道,不要给他们向你龇牙的机会,否则以后边个惊你?”
黎绍坤脸色认真的看着他,又指了下坐在地上的扯火,“所以现在动手,打他。”
“噢。”
邝志诚挠挠后脑勺,看了眼一脸懵逼的扯火,嘴里应了声,迈步向他靠近。
扯火脸色一变,双手撑地爬起身来,语气中带着威胁:“死差佬,我大把兄弟在外面,你够胆动我?”
刚下定决心的邝志诚闻言皱皱眉,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黎绍坤。
“怕什么?他们动刀,我们有枪,他们动枪,香港警队加起来上万把。”黎绍坤笑了一下,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爽手点,我去外面食支烟仔,十分钟之后再进来。”
说完这句,黎绍坤迈步来到不知所措的强仔面前,动作亲昵揽着他的肩膀往茶餐厅外走去:
“你叫乜哥?食不食烟仔?双喜好不好?”
将强仔半推半就被带出茶餐厅,黎绍坤反手拉下餐厅的卷帘门,从怀里摸出一包双喜牌香烟,分出一支递到神色紧张的强仔面前,笑容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