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两人就一起来到了城隍庙旁边的小院。
陆时清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犹豫了一下,两人同时踹门而入。
屋子里传来几声异响,两人没有多想就持剑冲了进去,却看到云麓正躺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周身强烈的妖气和鬼魂所特有的怨气缭绕在一起。
来不及多想,陆时清立刻用灵力替她压制住妖力,过了好一阵子,云麓才终于控制住了蛇妖。
“现在已经是清晨了,你怎么会还是控制不住她?”楚翊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云麓,“而且你昨日既然已经选择在城主府在等我们了,为何又突然让陆时清毒发,然后逃走?难道也是突然控制不住蛇妖了?”
云麓堪堪抬起头来,雾气朦胧的双眼依旧蓄着泪水,看上去单纯而又无辜。
“两位既然回到此处寻我,想来也已经大概猜到此事的前因后果了。这数十年间,我也找过不少人,你们是唯一能走到这一步的,有的进了洞就再也没出来,有的中了毒根本撑不到寻找解毒之法。”云麓苦笑一声,“说起来是我对不住你们,但是如果你们想报仇,还请再等一等。”
“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时清紧皱着眉头,神色不是很好看。
云麓抬头看着陆时清:“我想……单独跟你聊聊。”
陆时清转头看向楚翊:“她现在才控制住蛇妖,力量还很虚弱,我一个人应付得来,你先出去等等我。”
楚翊点了点头,走到了屋外,便带上了房门。
看着楚翊走出门去,云麓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楚翊的实力她是早就见识过了,那种暗红色的光焰让她见则生惧,而是陆时清作为她的同族,自然更可信一些。
“你身中天阙阁的秘术,却又跟天阙阁的人走在一起,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大度啊。”云麓挣扎着靠一旁的椅子坐下,这么个动作都让她喘了粗气,“我前些天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不太敢相信,直到看见你中毒之后的那副样子,溯心之毒不至于让你疼成那副样子,想来……必定是因为天阙阁的秘术灵诀了。”
溯心,
“没想到云麓姑娘竟还如此了解灵诀,但姑娘也不是太了解天阙阁啊。这样的秘术只有掌门才会,楚翊他又不是掌门,当然也不会是给我下咒之人,我跟他同道没什么好奇怪的。”陆时清轻笑道,“我倒是觉得,相比较之下姑娘你更让人好奇。”
陆时清拿出那块玉牌放在桌上,晶莹剔透的玉牌忽闪忽闪着白色的荧光。
云麓抬手将那块玉牌握在手里,攥紧了又松开:“自古草木虫兽修行皆可化形,唯有我们修炼异常困难,哪怕聚天地之灵气也难有化形者,能在这里遇上同族,倒是我未曾想到的。”
说着
她抬头看向陆时清,那双眼眸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愫。
“所以你想单独找我聊什么?”陆时清并不想与她啰嗦。
“那日洞中的场景你们也看到了,柏岳靠豢养的噬血蛾和这些被他所控制的妖替他收集血肉,只要他不死,郾城就会不断有人出事。而随着死的人越来越多,柏岳也会越来越强。而且现在你身中剧毒,别无解法,我要你们帮我杀了柏岳!”云麓看了一眼窗外,“如若柏岳不死,郾城就永远无法安定,你所中之毒也无法可解。”
“为什么是我们?”陆时清道。
“是你们,但也不仅仅是你们,不过之前去的那些人没有一个能胜过柏岳活着出来的,我本来也已经放弃了,直到那天在城隍庙遇见你们。”云麓苦涩的笑了笑,“而我之所以断定你们一定可以,是因为你那位同伴,能号令尚方!”
陆时清双眉紧蹙,那日楚翊就是靠着尚方神剑破的幻境,他们也不知道这本该认主的神剑为何会听楚翊号令,但若非此剑,他们可能现在都还被困在幻境之中。
“尚方是封印柏岳的阵眼,你们若不管不顾的带着尚方离开了郾城,那柏岳可能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冲破结界为祸四方。”云麓低声道,“但既然你们能号令尚方,那也最有希望杀死柏岳。陆公子,我替这一方百姓……谢过了。”
陆时清苦笑了一下启唇:“你既知我身中灵诀,又何必寄希望于我这个将死之人。还是叫楚翊进来吧,能号令尚方的人是他,能帮你的人也是他。”
“可如果不是你的话,想必门外那位公子也不一定会插手此事吧。”云麓意味复杂的看了看陆时清,“但现在你身中溯心之毒,你们……没得选了。”
“你……为何要杀柏岳?”陆时清不解的看着云麓,他们曾经相爱,云麓为何而死,又为何死后魂魄不愿离去化为恶鬼,还执意要杀柏岳?
“我的记忆,都在我真身之中了,你回去以后可以慢慢儿看。”云麓说着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陆时清:“这是溯心的解药,虽然不能完全解毒,但撑个三五天是没问题的。你我同为妖族,出此下策实为迫不得已,我也不欲为难于你。”
陆时清接过瓷瓶看了一眼,拿着玉牌转身向门外走去。
他推开门就看见楚翊等得百无聊赖:“陆兄,你若再不出来我都差点儿想破门而入了。”
“走吧,我们回客栈。”陆时清笑了笑,突然又转头看向云麓,“对了,那被柏岳抓去的那些人……会有多少时日可活?”
“至多五日,就会被噬血蛾化作一滩血水。”云麓仰头道。
陆时清点点头转身同楚翊一起向外走去。
“陆兄,还真想着救那个什么张乾?”楚翊唉声叹气道,“你现在身上的毒都还没解,怎么还想着救人呢。”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十两黄金的差事能有几桩,可不得好好珍惜。”陆时清轻笑道。
楚翊更不解了,陆时清看上去可真不像那种看重钱财的人。
回了客栈,陆时清就上楼找张赫去了,而楚翊点了一桌好酒好菜,却是左等右等也等不来陆时清。
“诶你们听说了吗,江湖传闻前不久陆公子又出手接了一个差事,说是有个镖师雇他寻回了数百两黄金,而他还是只收了十两的报酬!”好巧不巧隔壁桌两个身形魁梧的壮汉一边豪饮一边聊着陆时清的事迹。
楚翊一边不急不慢夹着菜,一边侧耳听着,那脸上挂着的笑容啊好不期待,就好像生怕听漏了一句似的。
“这天下还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陆时清可是除了活死人肉白骨无所不能,虽然十两黄金的价不便宜,但绝对值这价!”其中一个壮汉大笑道,“我要是有这本事,别说十两了,我开口就得收个五十两才肯出手哈哈哈哈……”
两人正说着,江爻从楼上走了下来,正好就看见楚翊一个人点了一大桌子菜在那儿喝酒。
“阿爻,过来吃点儿?”楚翊笑着招呼,江爻还没明白他这是遇见什么事儿了笑得这么开心。
“你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是我师父所中的毒有法子解了?”江爻坐下来兴致冲冲的问道,见楚翊摇了摇头,兴致就低落了下去,“师父这些日子本就精神越来越不好了,现在又中了毒……”
江爻说着,眼眶有些发红了。
她从小跟着陆时清,自然最是清楚,虽然陆时清总是说着没事,但江爻能看出来,他的身体早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也不知到底还能撑多少年月。
“你师父……不是说旧疾吗,最么最近会越来越严重?”楚翊的眸子里关切冲散了笑意。
然而江爻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你说这陆公子这样的人物,竟然也逃不开世俗金银。”旁边那些人还在谈笑着,“唉,都是俗人,谁还不得过活?”
江爻听到这句话差点儿拍案而起,她终于明白刚才楚翊在哪儿暗戳戳笑什么了。
“什么嘛,那些钱又不是师父想要的,是他们说什么若不回报心又不安,我师父不过是不好拒绝好心收下而已!”江爻笑声嘀咕着,“就他平时这点儿开销,哪儿用得了多少钱!”
楚翊笑着拉住江爻,阻止了她怒不可遏的冲过去干架:“你现在要去掰扯,那可就真的越说越乱,理不清了。”
江爻闷闷的坐回来,看到一旁的空酒杯,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诶……你师父应该不让你喝酒吧?”楚翊犹豫道。
然而江爻却大大咧咧摇了摇头:“偶尔喝几口嘛,又不是要大醉一场,没事儿的!”
“阿爻,你说什么?”陆时清刚好就来了,站在江爻身后,笑着伸手就把酒杯拿了过来,“阿爻现在胆子大了啊,都敢背着师父喝酒了?精力这么好,正好我之前教你的回风剑式今天来练一百遍。”
江爻最怕陆时清这么笑,那笑容简直要杀人于无形。
“师父,我……我给您斟酒呢,没想喝……”江爻可怜巴巴的低下头往旁边挪了挪,给陆时清腾出一个位置来。
陆时清倒也没有再多训斥她,而是在一旁坐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张赫那里有找到什么新线索么?”楚翊给他递了碗筷过去,然后又给满脸失落的江爻夹了一筷子菜,“这可不是我不让你喝,是你师父不准,你只能多吃点儿菜了。”
江爻嗯了一声,被抓包之后全然没有了之前还想去找隔壁桌理论的嚣张劲儿。
“我方才让他再仔细回忆了一番他这几天所找到的线索,跟我们之前所了解到的相差无几,他也去了城隍庙,并且被困在城隍庙的幻境之中了。”陆时清喝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水划过喉咙,升腾起一阵畅快的灼烧感,“他说他在幻境里呆了好些天,但出来之后却发现还没经过几个时辰。至于他在幻境里看到了些什么,看他那副支支吾吾的样子,说出来的话也不可信。”
“无非是为了个人的贪欲陷入那些莫须有的杀戮,柏岳的惯用伎俩罢了。但说起来我们的梦境跟传闻中的很不一样,我的梦境就是城隍庙后院和柏岳,而你的梦境是你说都从来没有见过的一处寒潭。”楚翊不解的揉了揉额头,不禁感觉到一阵烦闷,“都传闻柏岳的梦境是血流成河的杀戮,但我们看见的……也不对啊。”
“我的幻境确实是我记忆里没有的地方,而且我在里面朦胧中看到了一个人,我只知道我一定要救他,但……却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陆时清没有碰桌上的菜只是小口小口喝着酒,他着实没有什么胃口。
“我们现在知道的信息还是太少了,想要杀柏岳怕是很难。”陆时清摇头叹息。
又和了几轮酒,楚翊发现陆时清的酒量着实是不错的,他都喝得有点儿晕乎了,但陆时清看上去还毫无醉意。
就在这时楚翊佩戴着的尚方剑突然传来一阵嗡鸣,与此同时,那块被陆时清别在腰上的玉牌也发出浅浅的光亮来,两人忙把它们放在了桌上,只见尚方剑和玉牌离得越近就光芒越盛!
“走,先上楼,这里不宜久留。”陆时清环顾了一眼四周,这里太过于人多眼杂,若是真发生个什么倒是不好办了。
两人快步上楼,只留下江爻继续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菜,反正她上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如果太过于危险了还八成会被陆时清赶出去,不如继续填饱肚子比较重要。而且……师父和那个楚翊都走了,这桌子酒……她不喝也是浪费对吧?
这么想着,江爻直接拿起了酒壶就闷了一口,这酒虽然醇香但着实是烈了些,江爻好不容易忍着咽下去,却只感觉喉咙都被辣得生疼,嘶的倒抽了一口气。
“这玩意儿也不好喝啊,怎么那么多人喜欢喝。”江爻放下酒壶,她其实或多或少也能猜到陆时清为什么喝。
灵诀冲散灵脉,陆时清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或许只有多喝点儿酒才能缓和些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