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翊……你……”陆时清看着楚翊痛得直不起身,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你之前说天阙阁秘术可以连通灵脉,所以现在你我连通的不仅仅是灵脉,还包括了痛感?”
陆时清说着,他那双漂亮的眸子沾染上了复杂的神色。
“其实……也不算完全,我只是能感觉到几分而已,说到底还是没有你感觉到的那么痛。不过我是真没想到这么痛你还能面不改色啊……”楚翊紧咬着牙,强扯出一个笑容来,“早知道这么痛,那我就得再考虑一下了。”
过了一阵子,痛感缓和了下来,陆时清这才恢复了些许力气。
“走吧,去后院看看那传说中的神泉是不是真的可以治愈任何疑难杂症,如果那样的话说不定还可以解毒呢。”楚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伸手把陆时清扶了起来,“只是她敢在这里等着我们,想来是早就料到了我们可能会回来,只怕是没有什么好事。”
两人并肩来到后院,果然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神泉,这个传说中的神泉其实只是一个不大的水池,池水的四周种满了红色的彼岸花,此时正是花期。
水池很深,且水质透彻,在天空的倒影下显现出一种波光粼粼的灰蓝色,而水池边上的彼岸花却是那样耀眼的鲜红,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聚到一处看上去艳丽而妖冶。
“看来这个地方就是他们所说的神泉了。只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它难道真的能治疗各种病症?”楚逸说着在水池边上蹲下来,将手放入泉水中轻轻荡了,层层涟漪荡漾开去,在这平静的水面激起细细密密的波纹。
随着他的动作,有水珠被荡起来,落在了彼岸花上。
那彼岸花丛中有一朵本来已经几乎要凋谢的花,在接触泉水的瞬间,竟然起死回生般的恢复了鲜活,又变成了盛开的模样。
“看来这池水当真是有一定功效的,只是不知他到底能不能解你所中之毒。”楚翊说道。
说着他将灵力注入水中,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
“且先试一试吧,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什么办法了,而且既然城中百姓都说这泉水有疗愈之效,想来总不会是空穴来风。”陆时清说着,褪下外衫,沿着石边平缓的地方缓缓走入泉水之中,池水异常的冰冷,水的温度跟郾城的初雪一样冰冷。
陆时清忍着刺骨的寒意,将身子浸泡入泉水之中,几乎是立竿见影的,身上的痛觉便消弱了下去。
突然,陆时清感觉到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给他一种异常熟悉的错觉。
他潜入水中,仔细寻找我,一会儿便摸着一块不知适合材质的石料。
“这是什么东西?”楚翊开口问道。
陆时清摇了摇头,他额前的碎发被水渍腻在一起,整个人看上去倒是瘦削了不少:“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与水池边的石料全然不同,还带着一股微弱的妖气。”
说着陆世前,将灵力注入石料之中实现,这时廖晶莹剔透,竟然泛起好看的柔光。
再仔细一看,这块石料上包裹了好些淤泥和杂质,将那些杂质洗洗洗干净,露出的像是一块通透的玉牌。这块玉牌料子极好,白底飘花的翡翠被雕琢成一个平安扣的形状,还有着精致的暗纹。
“我能感觉到这玉牌上有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灵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它……应是一妖的真身。”陆时清说着向更多灵力注入到玉牌身上,那玉牌随着他灵力的注入,竟然一闪一闪的呼应起来,那种微弱的光芒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一般,只是楚翊看不懂,陆时清一时半会儿也琢磨不透。
如果他当真是什么妖物修炼成型后的真身,又怎么会被随意丢弃在此处?要知道对于每一个妖族来说,真身都是他们致命的弱点!
想到这里,陆时清不动声色的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佩剑,剑碎上那块温润的墨玉,随着它的动作在水中轻轻地一晃一晃。
突然他在水池中捡到的那块玉牌上的光亮闪了闪,如碎裂的星辰般扩散开去。
“不对,这个玉牌所化之妖,应该已经身陨,不在人世了。”因为这块玉牌上的妖气实在是太微弱了,但那只妖的修为应该不低,死后都能留下这样的气息。
“不,就算是再强大的妖死后也不应该在自己的真身上留下这样强烈的妖气,而且我刚才就一直觉得这里的气息很不对劲,现在终于是想起来了,这里……有一股鬼气。”楚翊说道,“人死后可化作厉鬼,妖也不例外,若始终有怨念留存于世,都会化成恶鬼为祸世间。”
如此看来这块玉牌所化之妖应该确实已经死了,只是死后却并没有投胎转世,而是因为什么执念一直以魂魄的形态流于人间。
可是这块玉牌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水池之中,被他们捡到?
陆时清又坐了一会儿,感觉体内的疼痛已经越来越弱了,这个神泉似乎确实有解毒之效,虽然体内的毒素并没有完全排除,但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已经感觉不到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了。
“这泉水若真的只是能治疗各种病痛毒症,那蛇妖为何要引我们去往城隍庙和山洞,要在此处等候?难不成只是为了指引我们找到这个水池中的玉牌?”他们这一路走来,最大的收获也只有手中这个不知到底是怎么留存于此处的玉牌。
“你先不要多想了,既然泉水确有奇效,我们就在这儿多待一会儿。”楚翊说着就在泉边坐了下来。
他伸手摘了一朵盛开的彼岸花,花开得着实茂盛,却不见多少枝叶,青红的花朵在风中摇曳出一片炫目的红,脆弱的枝干都被吹得一颤一颤。
这花倒当真是稀奇。
彼岸花本应在夏末盛开,盛开于骄阳之下,但此刻却已经是秋末冬初的天气,前几日还下过一两场不大不小的雪,这样寒冷的季节里,它怎会开得如此茂盛,难道是因为这池水?
正这样想着,楚翊突然感觉到胸口传来那种熟悉的痛感,他赶忙转头去看陆时清,此刻陆时清神色也变得异常痛苦,他微微颤抖着闭上双眼,似乎在极力忍受什么。
“陆兄,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又开始发作了?刚才这泉水不是还有解毒之效吗?为何突然之间又如此严重!”楚翊一把拉住陆时清的肩膀,将他整个人从水里拉了上来。
陆时清并没有立刻回答楚翊的话,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似乎是痛的不行了,紧闭双眼,连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此刻陆时清不好受,与陆时清灵脉相连的楚翊自然也不好受。
这样强烈的痛觉袭来,陆时清却是轻车熟路的咬牙忍耐着,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但楚翊就不这样想了,在城隍庙后洞穴之中中毒的本是他不是陆时清,若不是为了救他,陆时清怎会把毒转移到自己身上?
但楚翊还不知道的是,如果仅仅是中了这毒原本是没有这么难耐的,可陆时清身负天阙阁的另一秘术——灵诀。
身中灵诀的妖,随着体内的灵脉被不属于自己的灵力一寸一寸冲击得脆弱,五感都会渐渐被提升到极致,到了最后,大限将至的时候,哪怕是一点点轻微的触碰,都能带来剧烈的疼痛,哪怕是微不可闻的声音,都能吵得头痛欲裂,哪怕是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强烈冲击着视野,无法安宁。
到了那时,活着就真的都变成了一种痛苦,而灵诀是天阙阁掌门独有的秘术,其他无人能解,身中此术,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楚翊当然还不知道这些,他唯一知道的是陆时清此刻所中之毒,皆是因为自己。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有解毒才是最重要的。
但刚才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刚刚这神泉本是有用的,为什么压制了片刻之后性反弹的如此迅速?不对,池水是没问题的,影响到陆时清的,是他手中的那一块玉牌!
“把那块玉牌拿给我!”楚翊来不及多做解释,将玉牌直接夺了过来,就在玉牌离开陆时清的一瞬间,那种痛感立马弱了下去。
“这玉妖已化作厉鬼,魂魄怨气极重,而这玉牌既然是她的真身,自然也沾染了怨气,这怨气能与你体内的毒相呼应,你碰不得这玉牌。”楚翊说着,暗红光焰缭绕着玉牌徐徐燃烧,待火光散尽,玉牌上的怨气已然散尽,楚翊将玉牌重新递给了陆时清,“现在你可以碰了。”
陆时清嗯了一声,闭眼调息片刻,才睁开了双眼。
“你有没有觉得……那蛇妖,有蹊跷。”陆时清待身上的痛减轻得差不多了才站起身来,走出泉水,用法术烘干了身上水渍这才穿上外袍,“我们那晚看到的蛇妖,与今天看到的那个云麓……不太一样。”
楚翊点点头:“样貌可以变化很正常,但那蛇妖给人的感觉……和云麓确实很不一样。”
有微风吹过,带着阵阵寒意,陆时清浅浅的咳嗽了两声,并没有当回事儿。
“走吧,我们还是先回客栈。”楚翊说着环抱住胳膊,“这十天半月好歹注意点儿自己的身子啊,你若是再病了,也有我好受。”
陆时清轻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很快回到了客栈。
“我们第一晚遇见蛇妖的时候,她的身上有鬼气,当时我还在想恶鬼怎么会缠上一只妖,直到刚才我才想明白了。”陆时清接过江爻递过来的茶盏,温热的茶水喝下肚去,终于暖和了几分,“我们遇到的云麓,就是那只鬼魂,也是这个玉牌所化之妖。而那只蛇妖,不过是一个被控制了的傀儡而已。”
“嗯。但有一点不对,白日里的蛇妖才是被云麓控制的傀儡,而夜晚,她无法控制蛇妖。”楚翊看了一眼江爻,笑道,“就只有你师父有热茶喝,我没有?”
江爻吐了吐舌头:“遇见你开始就没好事儿!我师父遇见你之前就没受过伤。”
“阿爻,怎么说话的,再去端杯茶来。”陆时清呵斥了一声,然后冲楚翊点了点头,“确有可能,蛇妖是被柏岳控制、为他收集血肉而豢养的,云麓则是在柏岳无法控制蛇妖的白昼里占据了这具躯体,所以那晚要杀我们的蛇妖,和今天我们遇到的云麓,其实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蛇妖只是无意识的执行着柏岳的指令进行杀戮,而云麓引诱我们进入洞穴、拿到玉牌,又是为了什么?”楚翊说完就看到江爻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他终于如愿喝上了江爻泡的热茶。
楚翊喝了一口,却立马就吐了出来,烫得他差点儿手抖把整杯茶都撒出去。合着给陆时清的茶就是温热,给他的茶就是滚烫!楚翊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哪儿得罪江爻了,半夜打扰她休息?害陆时清让她背了一天的书?还是这两天跟陆时清出去让陆时清受了伤?嘶……好像都有可能,还都挺得罪人的。
陆时清笑了笑,也没有再训江爻,这孩子平日里就最是顽皮,她能无忧无虑一天,就让她无忧无虑一天吧。毕竟……陆时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撑多久,如果哪天自己真的不在了,江爻又到底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阿爻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于她亦师亦父,他怎么放得下她……
“对了,你还记得我们咱那城隍庙后洞穴里看到的么?”楚翊突然抬起头,连声音都提高的些许,“那个壁画里的人如果真的是柏岳和云麓,那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陆时清沉思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但壁画里的柏岳和云麓恩爱至此,在郾城这个地界,又有何人能在柏岳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云麓?云麓又为何要让他们二人知道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