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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留情

然而没有给楚翊惊诧的时间,他便知感觉到一阵彻骨的痛感蔓延开去,与之前毒发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刻的楚翊也终于是明白了过来,难怪自从以共灵联通灵脉之后每次所受之伤都一次更甚一次的痛着,陆时清这灵诀中了已经不知多久,在它的作用下五感都被无限扩大,自然就痛不欲生。

“怎么会……阿晏,你……”楚翊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过陆时清尽然会是妖。

他实在是太一身正气了,没人能想到他是妖,没人会怀疑。

陆时清忍痛抬起眼眸,他那双眼眸中的光好似被打碎了,闪烁着支离破碎的微末。

“我……”陆时清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此刻无论作何解释似乎都是那般的苍白无力,都改变不了他是妖的这个事实。

也许连楚翊都没有发觉,陆时清的眼神里除了痛感,还有更甚的是悲戚,虽然他早已想过若是与楚翊通行迟早有一天会瞒不住,但他没想到这天会来得这么快。

然而没有给楚翊更多的时间去质询,陆时清在这个束妖阵的作用下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艰难的想要凝结法术破阵,却没有对阵法造成分毫的伤害。

就算是多年前他全盛时期也尚且需要大量时间才能破阵,现在的他,早已无可奈何。

楚翊不敢再耽搁,他将陆时清安置在一旁,用自己的灵力护住陆时清心脉,然后便凝结出他的光焰全心全意对付阵法。

只可惜雁鸣没能进来,不然直接用焚炎炉破阵那简直是轻而易举。

“呵,就你们,也妄想破阵?”那戴着面具的黑衣人笑着看向阵法之内的两人,眼神是如此不屑。奇怪的是他此刻明明可以直接痛下杀手,却始终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楚翊,迟迟没有下手。

“时清——!”

“楚公子——!”

突然传来呼唤声,楚翊抬起头眼神中都在这欣喜。

是雁鸣他们找过来了,只要有了焚炎炉,打开这个阵法不就轻而易举。

“雁鸣!我们在这!”楚翊一边尽力破阵一边高声呼喊着,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中都闪烁着浅浅的光。

眼下在拖下去他倒是没什么,但陆时清可就熬不下去了。

那黑衣人见有人前来,却依旧没有下杀手,而是身形一闪,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似乎并想要伤着楚翊,这阵法只会伤妖,对楚翊自然是没有什么作用,哪怕他什么也不做,只要陆时清一时半刻出不来,就一定会死在阵中,而陆时清死后阵法自会解开,并不会伤楚翊分毫。

雁鸣是飞奔过来的,他一来便看到陆时清面色痛苦的捂着心口。

“时清!”雁鸣的脸色很是焦急,他似乎对陆时清在这束妖的阵法里分外难受并不意外,他似乎……早就知道了。

不过想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雁鸣本就是南都的城主,南都兼容并包向来不在意这些,陆时清就算不瞒着雁鸣也很正常。

“雁兄,赶快用焚炎炉破阵!”楚翊神色有些焦急的看向陆时清,陆时清已经要熬不住了。

雁鸣是一个人来的,但并未看到墨梓淇。

雁鸣不敢耽误,再次拿出焚炎炉将阵法击破,然而这束妖之阵极其坚固,哪怕是焚炎炉竟然也被震出一条浅浅的裂纹来。

阵法破碎的一瞬间,楚翊赶紧把陆时清扶了起来,陆时清已经疼得有些意识不清,他缓慢的眨了眨眼睛,似乎疼得视野都有些模糊了。

“我们都失算了,这是一个阵中阵。”雁鸣紧皱着眉宇,“我本以为之所以我们打破那个迷阵之后没有回到南都是因为在我们进入那个阵法的时候就被传送到这里了,但方才我们在上面与那些蒙面人交手的时候我发现焚炎炉依旧对他们有用,所以我怀疑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依旧是一个阵法,只不过这个阵法很强,连焚炎炉都破不了。”

雁鸣一边说着,一边与楚翊一同将陆时清扶到旁边的一个台阶坐下来,陆时清的状态很是不好,周身紊乱的灵力无法平复,而灵诀带来的痛让他全身都在颤抖。

楚翊与陆时清灵脉相连,但这已经过去十几天了,他所能感知到的痛也开始弱了下来,只能通过陆时清的反应来确定灵诀的状况。

他也不是没有猜测过陆时清是妖族,毕竟他们灵力不能相融就足以证明陆时清并非人族,但有一段时间他甚至一度怀疑陆时清是否为仙族,毕竟他的清逸出尘,着实与世人印象里的妖族没有多大关系。

但无论如何,他就会没有想到过陆时清会身负灵诀。

灵诀是天阙阁最高等级的不传之秘,除了掌门没有人有权利使用,会的人也更是寥寥无几,对外宣称的更是除了掌门没有人会。但实际上各个长老中也有人习成——因为灵诀的修成概率不足一半,所以在选定掌门人选之后通常会安排多位长老同掌门一道练成灵诀,若是掌门迟迟无法修成,便要让位于修成的长老。

天阙阁能立足于各大派,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灵诀。

灵诀只要能短暂控制住妖,哪怕实力相差巨大也可以让妖中咒,之后那妖的死亡不过是时间问题,是诛杀恶妖最好的办法了。

可是陆时清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曾经作恶被天阙阁所针对?

不可能啊。

“灵诀虽然是天阙阁的法术,但我也不会,要继承掌门之位后才能开始修习,而且此法失败几率过半,少有人能修成。”楚翊语调急切却又无奈,“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你压制些许,但终究无法根除……”

陆时清根本听不清楚翊在说些什么,他只是双手颤抖着无意识的紧握住了楚翊递过来的手腕,尽管他并未流露出分毫的呻吟,但可以想见他此刻所承受的痛。

楚翊突然想起了这些天的好多细节,难怪陆时清有时彻夜的睡不好,难怪他总爱吃得那么清淡,难怪他这两天连酒都不怎么喝了。

这要命的灵诀,他哪里是表面上这般潇洒随性,他分明每一天都是受刑般的煎熬。

“阿晏,你先忍着些,我暂时压制住灵诀。”楚翊不敢再犹豫,他一手按住陆时清肩头,另一只手附上他颈脖间的咒文,一股温润的灵力注入其中,将陆时清体内那股被排斥的灵力包裹住。好在他们现在灵脉相连,这才能暂时压制住这灵诀。

过了好一阵子,陆时清颈脖间的白光渐渐暗淡了下去,他眉宇间的痛楚也终于是少了几分。

陆时清渐渐清醒过来,痛得有些模糊的视野也恢复了些许,他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然后看向了依旧在为他压制灵诀的楚翊。

陆时清当然早已看出楚翊对妖族并不抱有太大恶意,但他也没想到楚翊看到他身上的灵诀竟然还会没有丝毫犹豫的救他。楚翊是如此相信他,甚至胜过了相信自己的门派。

“阿晏……”楚翊又唤了他一声,陆时清分明瞧见楚翊那双眼中蕴含的神色是担忧和责备。

他并未介意陆时清是妖族,也并未介意灵诀,但他介意的是陆时清一直瞒着他,哪怕灵诀加身这般虚弱也未曾对他袒露分毫。

陆时清那双深邃而悲戚的眸子看向楚翊,他的嘴唇张乐张,微微翕动,那双因为方才的疼痛而沾染了泪意的眼也不自禁的错开了楚翊的视线,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又或者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显得太迟了。

陆时清低下头,他竟是不知何时已经习惯了楚翊的好,眼下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眼中的失望。

“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告诉我呢,……”楚翊在陆时清身旁坐了下来,神色有些许的颓然,“难道我在你眼里是如此的不可信么?那如果我一直不发现,你难道就一直瞒着,直到忍不下去然后去死?”

“不是……我,我只是……”陆时清想要说些什么的,他并不是不信任楚翊,然而话到嘴边却又显得那么的无力。

“你明明知道我是天阙阁未来的掌门人,你明明知道我或许可以帮到你……”楚翊闭上眼,湿润的眼眶早已蓄满了泪水,他闭上眼又仰起头才强忍着没让泪水滴落下来。

“来不及了,我没生多长时间了。”陆时清笑着,笑得凄惶,“不过跟你们人族相比,我们妖族寿数绵长,这辈子也已经够了,不亏。”

陆时清说得那么轻松,仿佛事不关己。

“阿晏!”楚翊打断了他的话,楚翊的眼眸是极好看的,那柔柔的杏目无论何时都显得那样的深情,而此刻蓄着泪水,又红了眼眶,看上去更加动人。

陆时清垂下头去,他没有勇气再对上楚翊的那双眼睛。

无论再怎样说服自己,他终究是知晓自己身为妖族便会人妖殊途,哪怕再是嘴上说着不在意,但两族之间持续了千百年的厮杀怎么可能说不在意就不在意,那些血流成河那些尸骨残骸,怎么可能说忘记就忘记。

这些年有多少无辜的人被凶残的妖族杀害?

又有多少无辜的妖族被牵连而惨遭除妖师毒手?

哪怕他们可以说着不在意,但不会所有的人都不在意,他们身旁的人,总会有人放不下。

楚翊突然抬头看向雁鸣:“我师兄他去哪里了?你们分头找的?”

雁鸣点了点头。

楚翊这才继续道:“还请不要把这些告诉我师兄,他小时候父母都是被妖族所杀,他从小就……”楚翊也终究是撇过了头,“如果让他知晓了,恐怕就算是我也拦不住他。”

“好。”雁鸣摇头叹气。

之所以会有南都这样的地方存在,不就是因为人族和妖族之间的隔阂实在是太深了么。如果两族之间的矛盾真的能化解,那何处不是南都,又何必用高高的围墙桎梏住这一方天地。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去寻到墨梓淇然后设法离开这里。”雁鸣说着又环顾了一圈四周,这里着实太奇怪了,连焚炎炉都堪不破。

陆时清站起身来,确实感觉连脚步都有些许虚浮,楚翊也注意到了他身形晃荡,回过身来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走吧。”

陆时清看着楚翊伸过来的手,犹豫了片刻,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搭上了楚翊的手然后别过头去。

“对了,你们刚才那个阵是什么情况?”雁鸣一边沿着方才过来的方向走一边询问道。

陆时清思索了一阵,轻声道:“刚才有一个带着面具的人设下的束妖阵,但那个人跟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蒙面人不一样,他显然不是被人操控的。而且……他明明有机会可以将我和楚翊一起杀死,但却没有下手,似乎只是想通过法阵置我于死地,去没有想要伤害楚翊。”

雁鸣的眼中闪过一丝质疑:“我们都要闯他们老巢了,他们还不下杀手就有些奇怪了。”

的确,那人确实不该手下留情。

突然,雁鸣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停下脚步回身望向楚翊:“难道是……天阙阁的人?”

楚翊是天阙阁未来的掌门人,而天阙阁又是第一除妖大派,这很难让人不怀疑那蒙面人是不是跟天阙阁有所关系。

楚翊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他跟陆时清此次前来不就是怀疑天阙阁中有人参与甚至是组织了这猎杀妖族获取妖丹的计划么,用妖丹修炼这等邪术……

他着实是想不出来天阙阁这样的大派中到底何人还会需要这些歪门邪道。

“对了,时清,你所中的这个灵诀我记得也是天阙阁独有的法术吧。”雁鸣问道,“我记得你上一次来南都跟我喝酒的时候你是没什么事儿的,这灵诀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

雁鸣不得不承认陆时清这些年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从前的他只身独行,现在的他身边有楚翊还有徒弟,曾经的他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现在的他一身病痛日渐消瘦,他已经变得不像从前的他了。

陆时清沉思片刻,抬头看向雁鸣:“就是上次离开南都之时中的灵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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