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翊的手不易察觉的颤了颤,他侧过头看向陆时清,这个灵诀是在难度之外所中,就说明了那群搜集妖丹的人无论如何也跟天阙阁的掌门长老脱不了干系。
“你……之前为何不告诉我……”楚翊眼神颤抖,也不知是震惊更多一些,还是心疼更多一些。
“我之前一直不太肯定那些人到底是全都为天阙阁中人,还是有其他门派参与。”陆时清不动声色的错开了话题,“但无论是数年前我中的灵诀、我们在郾城看到的痕迹,还是现在在南都经历的一切,都无不指向天阙阁。”
楚翊闭上眼:“天阙阁自建立以来以至于降妖除魔为己任,其中众多长老弟子就算没有参与此事,恐怕也凭着对妖族的恨之入骨而无声支持,所以……我先前连大师兄也不敢透露太多。”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还是先寻到你师兄,回了我府邸再慢慢儿讨论吧。”雁鸣说着又回头看了看那悠长的通道,安静异常如同爆发前的死寂。
楚翊点了点头,三人加快了脚步。
“小翊——!”
隐隐有呼唤声传来,是墨梓淇的声音。
“师兄——!我们在这儿,雁鸣跟我们在一块儿呢!”楚翊喊着,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陆时清,小心翼翼放出一股魂力包裹住陆时清的灵脉,以防墨梓淇发现他隐藏的妖气,然后才对陆时清说道,“你现在妖力不稳定,路上如果隐藏不了气息来记得告诉我,我来想办法支走师兄。”
陆时清很轻很清的嗯了一声,意味不明。
没一会儿,墨梓淇赶了过来,他先充满担忧的反复打量了好几遍楚翊,确定楚翊没有受伤之后才看向其他几人。
“我刚才在那边发现有一处祭坛,我怀疑那里就是阵眼所在。”墨梓淇说着指了指前面岔路中的一条甬道,“我沿途做了标记,走过去看看。”
“好。”楚翊说着跟了上去,他走在陆时清和墨梓淇之间,有意无意的将两人隔开来。
没走多久,他们果然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祭坛。
这个祭坛是由整块整块的巨石雕刻的,那些石柱上雕刻着一种古老而繁复的花纹,看上去分外神秘。
只不过这个地方看上去已经很破旧了,不少石台石柱上都有破损的痕迹,甚至有的地方破损严重说是断壁残垣也不为过。
“如果这里当真是那群人的老巢阵眼,他们应该维护得很好才对,为什么会这么破旧?”陆时清恢复了些许力气,但说话的声音依旧轻飘飘的。
墨梓淇像是听出了陆时清的虚弱才,朝他看了过来:“你受伤了?刚才跟小翊一起遇到什么危险了么?小翊你有没有事?”
楚翊赶紧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事,阿晏替我挡了一击受了点儿伤,我们得尽快想办法回城替阿晏疗伤。”
就在这时,陆时清却突然一动不动的屏息凝神,像是在仔细的倾听着什么。
“阿晏,怎么了?”楚翊问着也仔细听了听,除了几人的呼吸声并没有听到什么,“有什么危险么?”
陆时清摇头:“不是危险。这里……有风声。”
“有风声?我怎么没有听到?我看陆兄脸色不太好,莫不是……听错了?”墨梓淇仔细辨认了一番,确实是什么声音都没有感觉到。
然而楚翊却是看向了陆时清:“师兄,阿晏说有风声,就一定有,他是不会听错的。”
楚翊说着,看向陆时清的眼神中有着深深的悲哀。
对啊,他现在五感都敏锐异常,拜灵诀所赐,他现在有着异于常人的听觉并不奇怪,当然不会听错。
“你就如此肯定?”墨梓淇对陆时清还是有些敌意的,毕竟他们家楚翊一向就不怎么让人省心,现在出来没几天就天天跟这么个陌生人混在一起,如果遇上别有用心的人他可不吃大亏,叫墨梓淇不能不为他多想。
楚翊却不以为然,只是点了点头。
陆时清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他缓缓伸手撑住旁边的雕花石柱,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别说了先找到出口离开这里要紧。”雁鸣有些担忧。
“之前在其他地方用焚炎炉无法影响这个巨大阵法,但这里有可能是阵眼,雁兄你要不再试试?”楚翊说着扶住陆时清,他们不能再拖了。
雁鸣嗯了一声,立刻拿出焚炎炉施法,这里的那些石块上的纹路竟然开始与炉中火焰呼应着闪烁出金色的光芒,然而周遭场景却迟迟没有变化。
“能否在此炉中再加入一种火焰试试?”楚翊说着凝出了自己的暗红光艳。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大概是病急乱投医了吧。
雁鸣毫不犹豫的将楚翊的光焰收入炉中,就在下一刻,整个祭坛都开始重建,那些破败的石块都顷刻间飞速复原,随后之间一个耀眼的徽纹出现在了祭坛中央,再下一刻,他们已然置身于南都城外!
“我们……我们这是出来了?!”楚翊露出一个灿然的笑容来,“阿晏,走,我们快些回去疗伤!”
陆时清有些晃荡的点头,他现在到底还是损伤太严重了,虽然只是在那束妖阵法里困了一小会儿,但他现在每况愈下的身子连这样的阵法都已经承受不住了。
“刚才……”陆时清在楚翊的搀扶下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看起来像是什么家族的族徽,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或许是一条线索可以查下去。”
“你还是先别担心这事儿了,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雁鸣说着不住摇头。
他们走到南都城门,被护城卫拦了下来,雁鸣拿出自己的城主要拍,护城卫立刻放行,墨梓淇连隐息丹都不必吃了。
“不是他们为什么不用检查不用上交武器啊?”有人开始议论纷纷。
然而雁鸣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风光无限。
四人带着斗笠就进了城,墨梓淇看着这一城的红衣颇为不解:“雁城主,敢问……为何进入南都一定要身着红衣戴上斗笠?
“这其一自然是为了隐藏身份,至于这其二嘛……大概是建成的第一任城主他老人家喜欢红色吧。”雁鸣低眉浅笑。
他们没走几步,突然被一个步履蹒跚的小妖拦住了去路。
“几位公子行行好赏我口饭吃吧。”他伸出被磕破了好几个口子的小碗,那双可怜的手上都有淤青,“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顿包饭了。”
她看起来是只小猫妖,法力低微没办法完全化形,那毛茸茸的尾巴和耳朵都还收不住。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的尾巴是断的,连左耳上也有一道缺口,尽管是陈年旧事,但可以想见当时是多么惨烈。
雁鸣蹲下身去:“怎么又是你呀,不是告诉过你了么,如果实在是饿了可以去城主府谋一份差事,我已经吩咐他们了,不会为难你的。”
那小妖低头怯生生的摇了摇头:“我,我什么也不会干,不能去,不能去麻烦你们。”
“等你以后长大了,就可以帮我们干活了呀。”雁鸣说着拉上他的小手,并没多做耽搁就走向了他府邸。
陆时清的伤势不宜耽误太久。
进了府雁鸣就让人把那小猫妖带了下去,然后冲其他几人解释道:“她是好多年前还没化形的时候被人打成这样的,家人都死于非命,只有她一身的伤逃到了南都来,便一直靠乞讨过活,我遇到过她两次,她也不要什么钱财,也不愿麻烦别人,就只求口吃的。”
“什么人竟如此残忍……”楚翊眉头紧锁。
“你们现在看到的她已经化形了,跟个小孩子没什么两样,自然会觉得分外残忍。但在她化形之前,伤她的那些人可不会觉得这样对待一只小野猫有多残忍。”雁鸣说着看向墨梓淇,“人族和妖族都是这样,有的人太善良了,哪怕被如此对待也依旧会善待这个世界,但有些人从不知何为善良,心性本饿。”
墨梓淇明白他话里有话,但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别过头去敷衍的点了点头。
“我们之所以要守护南都这样一方天地,就是想给善良的人和妖一个和平相处的机会,来证明人非尽善,妖非尽恶……”雁鸣说完让人去传唤大夫,自己则同楚翊一起扶着陆时清回了房间。
墨梓淇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跟上去,但很快有下人来待他回房,他犹豫片刻还是先去了,毕竟他跟陆时清着实算不上熟悉,再说他并不精通医术,就算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进了房间以后,雁鸣立即关上了房门并设下能隔绝妖气的结界。
陆时清终于是没办法再忍下去,他痛苦的撑着桌角缓缓坐下,再也掩饰不住满脸的痛苦神色。
楚翊凝聚灵力注入陆时清体内,然而陆时清却缓缓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别浪费灵力了,没什么用。”
陆时清浅笑着摇头,紧缩的眉梢却没有丝毫放松,眼底的痛苦也没有分毫减少。
“别说话。”楚翊并没有停手,反而一把捉住了陆时清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你身上的妖气有些扩散了,话说……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压制的妖气,如果难受就先别压制了,有结界在不会被人发现的。”
“他啊,把自己的一半妖力连同妖丹都封印住了,而且他体内还有一股很奇怪的力量连我都没见过,所以平常就算使用法术也不会流露分毫妖气,除非身受重伤那部分妖力也会不由自主泄出来保护他,平时没人能发现得了他身上的妖气。”雁鸣说着瞪了一眼陆时清,“能自己封印自己妖丹让实力衰退大半的我也真是没见过几个,你说你怎么对自己都这么狠……”
楚翊突然明白过来,难怪陆时清身中灵诀还能熬这么久,原来是因为妖丹被封印的缘故。
不过陆时清现在半数妖力和妖丹都被封印,又在灵诀的影响下身体虚弱,此时的他实力在几人中都还仅次于楚翊,那全盛时期的他到底有多恐怖?!
大夫也是妖族,来为陆时清诊治之后面色凝重:“这位公子被除妖阵所伤元气大减,但我察觉到他应该是封印了自己的部分妖力吧?”
陆时清此刻妖气乍现大夫不难作出判断,但他却也没有诊断出陆时清身中天阙阁秘术灵诀。
问题就在这里了,此刻如果释放出被封印的妖力,固然可以修复束妖阵法的损伤,但是灵诀的吞噬将会成倍数加重,那样的话,陆时清可能就真的没几天可活了。
“我们知道了,你先开几副能治他这身伤的药吧,妖力的事我们还要再考虑考虑。”雁鸣点了点头让大夫出去,然后在旁边坐下来揉着额头,满面愁容。
就算没有妖力陆时清这身伤倒也养个十天半月就能愈合,但这么长时间控制不住妖气,若是被墨梓淇或者那群蒙面人在城里的内应发现了,以后都会相当麻烦,这才是真正要命的问题。
更何况他们如果还想要调查清楚天阙阁的事情,就必须要稳住墨梓淇,不然将来陆时清是妖的事情整个天阙阁无人不知,可就做什么都不方便了。
“不必担心,我自己能想办法压制,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不会有事的。”陆时清靠着床头,眼神中都是深深的疲惫感。
雁鸣还想说什么,但是楚翊拉住了他,缓缓摇了摇头。
他与陆时清之间的共灵还没有断开,如果陆时清要逞强他就会有所感应,所以倒也不必太担心。
“阿晏,那我们就先出去了,你好生休息,明后天如果实在不行就先别出去,我会想办法拦住我师兄的,也不会让他产生怀疑。”楚翊说着给陆时清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桌上,又关好了窗户,熄灭了房间里多余的蜡烛,这才同雁鸣一起准备退出房间。
然而,就在他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却看见外面的走廊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墨梓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