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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不能掉以轻心

午后位于轩尼诗道上的循道卫理公会香港礼拜堂,阳光照射在红砖外墙上,使得教堂看起来更添了些暖意,教堂花岗岩台阶旁的花坛内盛放着五彩绚丽的各色花朵,正随着微风摇曳。

教堂外很多白人男女聚集,三三两两在教堂外墙下享受着午后阳光,小声闲聊。

这些人中,不乏穿着美国军装的军人。

此时湾仔警署华探长陈全远远下了车,吩咐手下便衣在车上等候,自己快步朝着教堂正门走去。

边走陈全边用目光巡视过教堂外那些参加新教周日团契的鬼佬,步入教堂后,站在最后一排的座位前,陈全更是用目光在宽大的礼拜堂内巡视几轮后,才悄悄落座。

这处教堂是港岛最大的基督教分支循道卫理公会礼拜堂,拥有数百个座位,此时百余名信徒主要集中在前几排,专注的听着牧师在台上布道,中后排大部分座位则处于空置状态。

“陈探长,你有没有考虑做个新教慕道者?”大概五六分钟之后,菲律宾人迪亚士在保镖潘塞与秘书拉蒙的陪同下,此刻左手端着一个盛着糕点的镀银食碟,右手则握着一支小小的餐叉,坐到陈全旁边的空位,侧过头对陈全和蔼的询问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迪亚士,拉蒙应该向你提起过。”

陈全打量了一下迪亚士,随后又看看无声坐在其他两处空位的潘塞与拉蒙,收回目光:“我是中国人,对这种自己被人处死后,挂在十字架上曝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外国神仙,兴趣不大,香港的中国人更喜欢……”

“三清,八仙,关公,杨戬,钟馗,天后甚至黄大仙。”不等陈全说完,旁边的迪亚士就咽下嘴里的一块糕点,笑着接口,用娴熟的国语报出了几个中国神仙。

陈全点点头:“迪亚士先生很了解中国。”

“我在中国住了多年,入乡随俗,玉虚宫,紫霄宫,宝通寺,古德寺也都去拜过几次,说起来,我之前也不信仰新教,我儿时,家乡的村落全部信奉印度湿婆教,后来美国人去我的家乡传教,说信奉基督,每个周末都可以去礼拜堂吃圣餐,那时村落的长者勒令村内不准有人听美国人传教,看到那处礼拜堂更要远远绕行,同时祈祷湿婆大神降下大火烧掉那处邪神的处所,总之,那对湿婆教教徒而言,是邪恶之地,但我总是吃不饱,饥饿对一个小孩子而言,比邪神更可怕,最终,在一个周日的下午,我偷偷跑去了那处礼拜堂。”迪亚士一边小口吃着糕点,一边对旁边的陈全仿佛聊家常一样讲述着自己信仰基督的经历:

“你知道吗,那感觉太棒了,牧师为我端来一大份卡雷卡雷,那是一种西洋传去菲律宾的炖菜,里面有牛肉,花生酱,扁豆,茄子,我说过,我之前信奉湿婆教,湿婆教不允许信徒吃牛肉,因为牛代表母亲以及无私奉献,牛是美好品德的象征。”

“迪亚士先生,你约我来,是说你能帮我救出两个被美国大兵抓去兵营的结拜兄弟,我不是来听你传教。”陈全语气冷淡的说道。

迪亚士笑了起来,用银叉指了指陈全:“陈探长,听我讲完,我请求你,听我讲完,不止是圣餐,牧师取出来一双旧鞋和一条孩子穿的裤子,对我讲,只要我愿意每天默默信仰上帝,每个周日来礼拜堂听他布道,他就可以把鞋子和裤子送给我,那是其他教徒捐赠的旧物,我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沾满泥巴的脏脚,摸了摸饿瘪的肚皮,去你妈的,湿婆,去你妈的,美好品德,我要吃牛肉,我要穿鞋子,我要穿裤子,我家中祖祖辈辈信奉湿婆也许已经有几百年,但湿婆给了我什么,什么都没有,而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连条裤子都没有的神,是不是能打得过湿婆,我不太确定,毕竟湿婆的神像看起来要比他威风,但这家伙的信徒能给我食物,村里信奉湿婆的长者,则只会逼吃不饱的我们,拿钱出来修缮神庙。这个故事对你有没有什么启示,陈探长?”

“当然,话俾我听,不好拜错神,尤其远离外国神仙。”陈全不屑的哼了一声,给出了回应。

“想听听我如何看待这个故事与你的关系吗?”迪亚士舔了下嘴唇上一处奶油,微笑着说道。

陈全耸耸肩:“我有的拣咩,毕竟你准备帮我救人。”

“你就是当年的小朋友,骆天赐就是你信奉太久的旧神,而我,就是看起来钉在十字架上的可怜基督,你那两个因为醉酒与美国军人斗殴,被抓进军营的两个兄弟,就是我馈赠给你的礼物。”迪亚士轻描淡写的在陈全耳边说道。

陈全身体一震,侧过头看向迪亚士,迪亚士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眸幽深黑亮,脸上随着陈全转过脸,笑容如同涟漪般扩散,愈发灿烂。

“你到底是边个?”

“再次自我介绍一下,迪亚士,晏兰加贸易公司总经理。”

“你不是为了帮我。”陈全瞳孔微微一缩,手慢慢放在腰间:“番鬼,我能呵白皮鬼的卵蛋,不代表也能呵你的卵蛋。”

“你误会了,陈探长,我没有恶意,你知道吗,传教士到达一处新的土地准备传教前,总要先打探清楚,这片土地旧神的影响力有多大,我查到的消息,我的好友许元恒被抓那一次,虽然是水警获得了嘉奖,并且牺牲的印度督查得到荣誉,但你与骆天赐似乎都曾出现在船上,同我讲讲骆天赐先生的情况,只需要说一些你想说的,我不会强迫你,但我有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不能骗我,我可以容忍信息的缺乏,但不能容忍虚假的信息,只是聊聊天,我保证你那两个黑帮兄弟,能平安出狱,毕竟菲律宾人与美国人打交道,比英国人更容易。”

陈全犹豫着把手从腰间放下,随后问道:“只是聊聊我知道的?”

“当然。”

“他是谢家的人,帮谢家做事,之前搵我出来帮谢家做了些事,所以有交情,后来那位许老板得罪了他,陷害他身后的谢家老板,下场就是许老板贩毒,遣送出境,就这样。”陈全思索了片刻,对迪亚士说道。

迪亚士了然的点点头:“和我了解到的几乎一致,陈探长,我能问个更细节的问题吗?”

陈全没有开口。

“那种场合下,骆天赐为何会在水警的船上?”迪亚士问道。

陈全仍然只是默默盯着迪亚士不语,迪亚士咧嘴笑了起来:“看起来,这是个很秘密的问题。”

“迪亚士先生,陈探长的态度有没有可能,是想对你表明,这种问题,你可以当面向我问起,而不是问他?”前排一个戴着礼帽始终垂首听牧师布道的身影,突然慢慢直起身,扭过脸,对表情错愕的迪亚士笑道。

迪亚士目光看向骆天赐,远处落座的拉蒙看到露出样貌的骆天赐,脸色一变,随后起身快步走过来,在迪亚士耳边低语几句。

而看到骆天赐出现,陈全也松了一口气。

“我没想到在这里能与骆先生相遇。”迪亚士随后微笑对骆天赐说道:“我以为我们要今晚才能正式相见。”

“信湿婆也好,信耶稣也好,不如信自己,陈探长那两位兄弟就不劳远来劳碌的迪亚士先生帮忙搭救,现在应该已经从军营出来送去医院。”骆天赐扭过头,打量着迪亚士,笑容满面:

“迪亚士先生既然有心,我当然不能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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