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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这世上最心疼的人

日迫黄昏,醒来的时候四叔已经离开了。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他坐起身,发现被子上盖着一件黑色大衣,有一半因为他不良的睡觉习惯而掉落在床边。

屋子里有股苦涩刺鼻的草药味道,来源于他。

周慕白想起了床头柜,那里面放了瓶瓶罐罐,或许都是些膏药。

他不禁产生了疑惑。

不管是在哪里,四叔都能拿出一瓶药来,这个男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周慕白不敢想,那个神明一般慈悲善良的男人应该是世界上最圣洁之人,不应遭受任何戕害。

全城皆为千牛山山匪被一朝革除而震惊,林正弦作为施令者再次受到群众拥护,林宅更加成为城中风头无两的家族。

大厅中人来人往,政客们络绎不绝来拜访林正弦,看到跪地的林宇笙时纷纷避开了。

人人深知家务事不得多管。

周慕白从林正书屋里出来时径直去了大厅,看到垂着脑袋的林宇笙时心疼了一下。

他多少有些无奈,分明林宇笙欺负的他最狠,到最后心疼的竟也是他。

“宇笙,喝点水吧。”

将水递到林宇笙嘴边,周慕白这才发现对方眼睛红肿异常,唇色发白。

林宇笙全身像是僵住一般,握紧了拳抬头看向他苦笑道:“慕白,我不渴,不用担心。”

这笑中满是疲惫,但还是带了安抚。

周慕白怔了一下,蹙眉微笑。

这家伙真的长大了。

他第一次表现出了某种强硬态度,将水杯抵上林宇笙干裂的嘴唇,轻声道:“喝吧,喝完了我给你拿块糕点吃,再忍忍,我会帮你求情。”

“别,这次是我错了,慕白,我错了。”他的语气带上几分惶恐,“我清醒的时候才发现你丢了,你要是丢了怎么办。”

“你丢了我会愧疚死的,我以后再不欺负你了,也不让张洋欺负你,更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说着,他的眼泪便断了线般从眼里坠落,哭得喘不过来气。

周慕白突然有些想笑,看到不可一世的林宇笙委屈大哭,只得轻拍对方后背帮他顺气。

少年哭了会儿才停下来,就着周慕白的手低头将水灌进嘴里,咽下去后继续抽泣。

周慕白叹口气,抬眼在四周逡巡起来。

这位少爷实在跪太久了,再跪下去真怕他残。

当视线到达二楼某处时,他目光定住,抿了抿唇。

带着眼镜的林正书翻了页书,感受到目光便看下来与他对视,然而只是看他一眼就转身进了书房。

“宇笙,等我,我去找四叔。”

周慕白猛地站起身,忍痛跑上了楼。

林正书正在书架间挑选书籍,听到开门声也没转头,看都没看他一眼道:“阿英,帮我把桌子收拾一下。”

粗气自口中喘出,他身上那身宽大的旧衣服还没换,要不是这身衣服,他会以为白天在四叔房间里睡觉都是在做梦。

毕竟,眼前的人与房间里时似乎有些不一样,整个人更加淡漠,不问世事。

他一瞬间好像泄了气,听话地去收拾桌上乱糟糟的手稿。

周慕白始终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眉间多了几分愁色,收拾手稿时也有些心不在焉。

突然,一道黑影挡住了面前的光,他停顿了下,继续整理,假装不在意。

那人收了他手中的纸,在桌山磕几下,“慕白,你先让自己安静下来。”

他抬眼看过去,“四叔,我很安静。”

“这些手稿顺序都错了,听话,回去吧。”

“可是宇笙怎么办,他还在跪着。”

“宇笙犯了错,应该得到惩罚。”

“四叔,您不会心疼吗?”

男人看向他沉默了片刻,开口:“慕白,我心疼与否都起不到什么作用。”

周慕白咬了咬唇,闷不吭声。终于,他试着妥协,“那我先走了,打扰了,四叔。”

行至门边时,林正书喊住了他,随口道:“那个房间没锁,你可以去。”

周慕白一愣,低低应了声便出了门。

为什么要将房间对他开放,他想不明白,林正书也想不明白。

他总是想起昨天夜里的情景,忘不掉周慕白脱险时看向他的那种眼神。

昨夜林家翻了整座城,终于在花街柳巷翻出了醉醺醺的林宇笙,却不见那个总是低眉顺眼的乖巧少年。

林宇笙身上满是酒气,哭得涕泗横流,断断续续将发生的事情补全,最终得出周慕白被绑架了。

“被什么人绑的?”林正书第一次抢在所有人面前开了口。

跪在地上的少年摇摇头,呼吸沉重,“不知道,我不知道……”

“慕白让我躲好,我在床底下看不见外面的人。”

他绞尽脑汁去想,发现除了周慕白被拽出去时恐惧万分的脸,其他再也记不住。

四叔的语气真冷,冷得他说什么都像是在狡辩,冷得他不敢直视那双淡漠深邃的眼睛。

他第一次看到林正书生气,这个无欲无求的男人竟然也会和他父亲那样不怒自威,让人生寒。

林正书仅仅是用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便从现场发现了端倪,快速做出决断,与林正弦达成了一致。

命令还未下达他便已经换好衣服,戴着手套上了马,“大哥,我先去找慕白。”

林正弦赫然,“正书,再等等,你这样太危险!”

“哥,慕白出事了怎么办?他只剩自己一个人了,不像宇笙,还有个家。”

话音一落,他便扬起马鞭率先跟上一队人马走了,徒留下一大家子人在那儿白白担忧。

在林子里见到周慕白那一刻,林正书始终揪起的心陡然松开,紧绷的思绪慢慢平静下来。

幸好,幸好这孩子没事。

硝烟从枪管中冒出,遮挡了他的视线,昏暗的夜色下他只能瞧到瘦削的身影在颤抖。

火把的光芒照到那处,周慕白脸上两道泪水在光中一闪一闪,晶莹剔透。

那一刻,林正书许久没动过的心猛跳了一下。

他想,要问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哭的让人这么心疼,或许只有周慕白了。

林宇笙在楼下大厅跪了三天后拎着包袱进了祠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里烧香拜佛,终于跟陶老太太有了共同语言。

只是一到夜里就开始鬼哭狼嚎着要出去,说什么“有鬼”,死活要周慕白陪着。

没办法,周慕白只能吃过饭便和他一起跪在祠堂里守,等这位少爷睡着了再悄悄离开。

“喂,你今天来晚了!”

刚到祠堂门口,里面的人已经将他拽了进去,“哐”一声将门合上。

周慕白连忙护好手中饭盒,无奈道:“大少奶奶让我给你带点爱吃的糕点,这才来晚的。”

“吃的?什么吃的?快打开我看看!”

少年嘴角一咧,慌忙打开盖子,看到里面的精致的饭食笑起来,“还是我妈疼我。”

边说,边拿出一块糕点先塞进了周慕白嘴里,“慕白,你先尝尝。”

周慕白猛地被塞了一嘴东西,往后一退,后脑勺撞到门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林宇笙哈哈大笑,凑过去盖上他的脑袋揉了又揉,“抱歉啊,一起吃吧。”

周慕白也无奈笑起,坐在地上一盘一盘将食物摆出来。

“宇笙,等你出来我们就去上课。”咽下过甜的豌豆糕,他随口说起。

少年一呆,“学校现在不是不能上课了吗?”

“是,但现在又开设了一个学堂,大少爷已经准备将我们俩送进去了。”

“真烦,我又不当什么大文豪,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那你长大想当什么?”

林宇笙眼中迸射出某种激情光芒,看向周慕白,郑重其事道:“我想当兵,像二叔一样。”

“你呢?慕白,你想当什么?”

周慕白微仰着头转了转眼珠,“当个作家,像四叔一样。”

听完,两人对视一笑,似乎都感到有些羞耻。

7月份的时候天热得让人活不下去,林宇笙禁闭期没过完,就被陶老太太私自放了出来,口口声声心疼自己孙子。

周慕白看到老太太身后的林宇笙朝自己挤眉弄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月白的牙齿小小露出。

要不是他在秦妈妈跟前隔三岔五透露风声,林宇笙还没机会这么早出来。

到大厅时林正书正打算出去,看到周慕白手腕上的伤痕,眉头一皱,但并未说什么。

周慕白正打算回房间,突然被叫停,“阿英,跟我出去一趟。”

他的步子一僵,“哦”了声,跟上林正书朝门外汽车走去。

两人坐在车后座静默不语,司机先生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笑起来,“慕白,你可真得好好报答四少爷了,将你养这么大。”

周慕白眉眼一弯,笑答:“是,我还在存钱呢。”

正看着窗外街景的林正书看过来,面色不解,“存钱做什么?”

“还给您啊,等我长大了就能把钱还上了。”

男人眼皮一垂,勾唇浅浅道:“随你。”之后没甚表情的继续看着车窗外。

到目的地时,时间已过晌午,太阳毒辣得让人皮肤泛疼。

“四叔,我们到聚福酒店干什么啊?”

他昂起头看向一旁即使在盛夏也看上去冷冰冰的男人。

林正书瞧他一眼,迈步进去,边说:“跟着我就好。”

两人跟着女侍者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个僻静之地,房内觥筹交错之声传出,让周慕白打了退堂鼓。

他一向未到过如此场合,但依旧老实跟在林正书身后。

“老天,您可终于来了,原本以为您不愿意赏光呢!”

刚进门,一个中年男人便举着酒杯踏步过来,满面红光。

男人是个西洋人,一头金黄卷毛披散在肩侧,宽大的脸上却架了个窄细的金边眼镜,看上去怪异至极。

看到林正书身后还跟了个面容白净的少年,西洋男人便操着那口蹩脚中文调侃起来:“Ryan,这个可爱的男孩是谁?”

林正书将周慕白推到自己身侧,让其正对西洋男人,道:“周慕白,我的……侄子?大约是这样,但实际上我们无血缘关系。”

“慕白,这位是Carlos先生。”

林正书下意识将两人关系摆到明面上,但似乎并未意识到。

房间内的人侧目,纷纷将目光投到这位作家无血缘关系的侄子身上,带着探究与好奇。

周慕白脸“腾”得一下通红,不自觉挪了步子躲在林正书身侧,对着Carlos问好。

Carlos嘶哑着嗓子轻笑起来,将他们带进了人群。

场上还有些其他的年轻人,但都极为能说,看到周慕白这样害羞内敛的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个个围着他问东问西。

“慕白,你为什么不留辫子呢?”

“是啊是啊,我听说你们汉人都要在脑袋后面留辫子呢。”

一对金发碧眼的龙凤胎兄妹好奇地盯着他的脑袋。

周慕白哭笑不得,开始解释,间或遇到对方不懂的中文词汇便会用英文稍加提示,顿时让那些外国孩子恍然大悟,齐齐发出“哦”的惊呼。

周边大人们会心一笑,对林正书带来的男孩好感倍增。

在房间角落处坐了个青年,一个人喝了许久闷酒,迈步走向周慕白,彼一开口便冒出浓重的日本口音。

周慕白顿时神色未变,当即想要逃离,可家教与学识不允许他做出如此举动。

他只能与对方干巴巴聊天,听到男人自夸日本少年如何如何优秀时便再也按捺不住心思,冷冷开口呛了对方几句。

日本男人脸色一垮,叽里呱啦大放厥词。

当然,大放厥词是周慕白的主观想法,其实他并未听懂对方过快的日语语速。

正当周慕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赶快躲避冲突时,一只手轻轻搭在肩上。

他如遇见了救星,殷切地看向男人,委屈巴巴喊道:“四叔。”

林正书叹了口气,口吻无奈,“宗介,不要逗他了。”

“正书,这孩子和你一样固执,真有意思。”名为宗介的男人重又操起了汉语,面露愉悦,似乎为自己的恶作剧很满意。

周慕白顿时脸颊臊得仿若能滴出血来,连耳朵都开始发烫。

突然,耳朵被冰凉的指尖触碰,缓缓揉捏,那股让人难堪的烫意终于慢慢消退。

林正书感到有意思,便让手指多停留了一会儿,后来才大发慈悲松了手,拍了拍宗介肩膀,“你吓到这孩子了。”

宗介讪讪一笑,“抱歉,那在下便送一本拙作当作歉意吧。”

说着,变戏法般从宽大的西装里掏出一本薄薄的书籍,递给周慕白。

周慕白看向林正书,在发现对方并无其他指示后便从善如流地收下了。

周慕白原本以为宴会过后便能回家,可到底是会错了意。

想也知道四叔这样极其孤寡的人并不愿参与如此场合,能让他来这里定然是别的原因。

他想了很多,直到借着林正书的目光瞧到了一位女士。

那女生长相冷冷清清,眉眼细长别致,唇色微红,身姿款款站在人群中央,正对身前之人浅浅微笑,模样高贵。

不管怎么看,身上都有着林正书的影子。

周慕白昂头看向身侧男人,目光于女生与林正书之间逡巡,咬了咬唇。

他到底与四叔是两个世界的人。

“四叔,您认识她吗?”他忍不住开口。

林正书收回眼神看回来,眼神再次回归淡漠孤寂,只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周慕白莫名其妙有些憋闷,仿佛一刻也不能在这喧嚣之地多待下去。

可那道让他无法拒绝的声音却又唤回了他,“阿英,这里。”

已经走出几步的林正书朝他招了下手,他便乖乖跟上去,任人调遣。

刚出了门,便有一位身穿燕尾服的年轻人扑在林正书身上,恨铁不成钢道:“这下你别想逃了!”

林正书叹口气,将对方推开,“别闹了,你知道我今天不可能不来。”

年轻人爽朗一笑,转向周慕白,伸手,“你好啊,小朋友,我是陈朗。”

周慕白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握住对方的手低声回:“您好,陈先生,我叫慕白。”

“慕白?他给你起的?”

周慕白点头。

对方锤了林正书肩膀一下,对他不怀好意道:“还记着你那初恋情人呢?”

林正书只轻飘飘瞥了他一眼,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话语凉飕飕的,“那是你的,不是我的。”

“那你为什么给他起这个名字,难道不是因为你贼心不死?”

“闭嘴!”

周慕白心里微诧。

他第一次听到四叔如此严厉,当即对自己名字来源也有了些好奇,但却始终安安静静跟在两个男人身后,似乎是个隐形人。

到聚福楼三楼的时候,里面声音传出,男男女女交谈的声响比宴会上更大,却不嘈杂,人数似乎不多。

进去一看,竟然也才四五个人,其中他之前看到的女生,正放声大笑,与宴会上的形象大相径庭。

他们刚到门口,那女生便眼尖的看到了,愣了一下后笑开,大步迈过来。

周慕白黯然,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悄悄躲在林正书身后。

这女生定与四叔是熟识。

可谁知那人竟然忽视林正书与陈朗,径直站在他面前打量起来,半晌,回过头拍了拍林正书,“哥,这就是我那便宜侄子?”

周慕白瞳孔猛地放大,满是不可置信。

这女生竟然就是林家的小女儿林正敏!

他没有那一刻比现在焦急,等着四叔说出那声“是”。

周慕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纠结于一个陌生人的身份,甚至对那个“初恋情人”也生了多余心思。

他想,他一定是病了,一种林正书不解释清楚就会不开心的病。

不肖片刻,林正书便已对他的身份做了认可,房间内的人目光皆带上新奇。

“真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最不爱与人打交道的人竟然偷偷养了个孩子。”

“就是啊,正书,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要不是我们大家回国,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们?”

“慕白,真是辛苦你,跟着这么个人,一定很闷吧。”

圆桌对面那行为举止较女气的男人说话时眼神瞟到兀自喝茶的林正书身上。

周慕白冲对方笑笑,摇了摇头,“没有,四叔很好。”

对方和身侧之人对视一眼,眼神中带着心领神会,“怎么好?”

“嗯……四叔很善良,于我有恩,还让我上学,教我读书,很多很多。”

“只是这些?没别的?”

正当对方还想刨根问底,林正书却是突然搁了杯子,轻咳一声,道:“慕白还小,不要教坏他。”

一群人哄堂大笑,起哄:“小什么,当年你也这般大。”

“就是啊,哥,要不然你就跟家里摊牌吧。”

“敏敏,不要多言,慕白不一样。”

“嘁,封建!”林正敏做了个鬼脸,给自己斟酒。

高朋满座,林正书显然比往日里健谈许多,但周慕白却像是落了单,孤零零坐在一边,插不进去话。

直到菜上来了,林正书才将精神收回,似是有些疲累。

“吃点东西,这都是新上的。”正踌躇间,盘子里放了块肉。

周慕白眼神顺着筷子看向身侧,林正书刚缩回手。

“谢谢四叔。”

说完,他便夹起鸭肉吃了起来。

饭局举办完之后,林正书便毫不客气的说要离开,那桌人似乎已经习惯了,戏谑了他几句后也不再强留。

但林正敏显然与他这哥哥不同,回国后并不回家,反倒自己在外面到处浪荡,因此回程路上仍旧只有周慕白与林正书。

街上的焕彩灯光投射进车窗内,让黑暗狭窄的小车拢上一层说不明道不明的朦胧气息。

周慕白闷声坐在右侧,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一只手伸过来搭在他脑袋上,缓慢轻揉,“怎么了?”

他受宠若惊,身子一僵,无措道:“没,没有。”

“那就好。”

林正书假装没看到少年神色间的彷徨,垂了眼靠在座椅上。

司机先生明显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氛围,也紧闭嘴巴不说话,车内一片寂静。

终于,周慕白先忍受不住了,疑惑道:“四叔,为什么我叫慕白?”

他好像看到林正书勾了下唇角,那笑明明是冰冷不屑的,但好像又带着伤感与自嘲。

这笑瞬间让周慕白冷了半边身子。

他害怕这名字里承载了过重的往事,乃至于时时刻刻都在刺痛四叔。

然而男人仅是无甚感情地说:“因为我的过去。”

他扭脸看过来,“想听吗?”

“嗯,您讲我就听。”

林正书盯了他一会儿,没出声。

直到回家,一路上两人没说过一句话,只在下车时,男人才极轻地叮嘱道:“去我房间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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