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
第四十七章:远航

“呜-----”

呛鼻的白烟在长长的圆筒处升起,将蓝天白云都熏成了灰白色,嗡鸣的气笛这是时代奋斗的声音,湾仔码头的海面上,海面上停泊着十几艘货轮,还有两三艘邮轮在海面上航行着,发出鸣笛,白烟滚滚,它们即将驶向远方,带来财富与一个个动人的故事。

陈志辉搭乘的福特轿车挤过人群缓缓的停靠在了湾仔码头边,火爆华像个保镖恭恭敬敬的帮他打开了车门。

作为码头工人的异类,十来岁的马尖山与马少海两兄弟,正跟着一群比自己大个十来岁甚至更多打着赤膊的壮汉在码头装卸货物,看见福特轿车忍不住羡慕地瞟了一眼,猜想是香江哪位大佬来码头视察,汽车可是好东西,听说不要吃草都能自己跑。

马尖山,是哥哥,生性沉稳,悄悄的把弟弟拉倒身后,混在一大帮工人中瞟了桥车一眼,心想,大丈夫当如是也,自己这辈子要是能坐上这样的玩意,就算发达了,开回潮汕十里八乡绝对会瞪大眼睛求着他要摸一摸,这有面的,死也值了。

马少海,作为弟弟,生性跳脱。加上又有大哥擦皮股,从小就是无法无天的主,从大哥身后挤上前来指着桥车,心想,吾可取而代之,等自己长大了也一定要整几辆开开,一辆用来买菜,一辆用来卖完装菜,最后一辆用来载司机。

在马尖山和马少海等人的注视下,陈志辉缓缓的从车上走了下来。

“好年轻!估计又是有钱人家的少爷!”马少海一脸不屑的吐了口唾沫,在他看来,年纪不大就坐桥车绝对是混吃等死一无是处的富二代,不像他加他师弟踏踏实实的扛沙袋,每一分赚的都是血汗良心钱。

陈志辉从车上下来,眺望远方,平静的海面上,此时此刻正停着一个庞然大物,是褚氏集团旗下的大型货船“老虎号”。

在香江,各个地方的商会和字头林立,除了新界的原住民那些以宗族抱团起来的土皇帝,此时香江的华人都只能算是外来人,潮丰,海宁,顺华,陆肇、沪上、福州等沿海地区的人来香江生存,自然就要相互之间照应,相互团结,这些在香港的地方商会,就大概等于后世那些报团取暖的浙商,台商之类的商会组织,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说着乡音分享着乡情,一条不是血液的羁绊,将他们串联在一起,互相帮助,共享着资源和人脉,把他们那一代人的风俗与传承刻在香江这一片朝气蓬勃的土地里。

而社团,则是最原始的抱团取暖工具,说着道义,懂些功夫,为了不被其他地方人欺负,自由大哥站突头来,聚拢一班子兄弟,为同乡出头,为同一个地方来的人在这片土地上搵口饭吃的兄弟平事的组织。

只不过随着,在这片地搵口饭吃,但吃不上饭的人越来越多,社团的人员也跟着越来越多,社团成立的初衷也随之改变,现在的情况是商会养着社团,商会大老板充当社团的大水喉,社团给他们充当黑手套与廉价劳动力,为商会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保驾护航,而商会给社团成员提供工作,解决温饱。

潮丰商会的会长叫做褚耀宗,旗下利亨商行主要做粮油生意,算是潮丰商人中的翘楚,战后香港百废俱兴,各行各业崛起,所以近两年褚耀宗又开了个商行,以50万英镑的总价从英国一次性购入12艘胜利型旧船,按照汇率,平均每艘轮船折合港币仅20万元上下,相比动辄数百万美元的新船造价,价格极其低廉,也正是靠着这次船队扩充,褚氏集团在航运方面的发展越发蓬勃向上,而这艘“老虎号”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穿梭于香江内外,帮助褚家赚了不少钱。

褚耀宗有三个儿子,大儿子褚孝忠二十九岁,目前帮褚耀宗打理利亨商行的生意,因为褚耀宗身为潮丰商会的会长,整个商会大大小小的事物要处理,自家的根基粮油生意就交给了大儿子,也是从某一方面告诉所有人,以后执掌褚家门楣的是褚连海,二儿子褚孝信,是褚耀宗续弦所生,今年二十二岁,性格外向,他出生时,家境已然富贵,所以很是有些纨绔子弟的架势,喜好浮华,放荡不羁,为人古道热肠,最好交结朋友,褚耀宗把褚家根本的粮油生意给了长子,把航运交给了褚孝信,航运生意虽蒸蒸日上,但也算不温不火,一月利益刨除褚孝信的不菲花费,也能略有盈余。

三儿子褚孝智,现在才十二岁,与褚孝信是一个母亲所生,此时还在念书。

褚孝信,有两个爱好,一个是夜场另一个就是女人,作为有名的舅舅团团长,丽池花园夜总会就是他褚孝信的第二个家,几个月前,丽池花园夜总会的老板李裁法对他发出一个通知,说服务全面升级,果然“八国联军”的面世让他惊为天人,他自认自己也算是流连夜场,算得上欢场纵横浪里小白龙,可比起“八国联军”为国争光的名头,他只能赞叹这他娘的鬼点子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在他的软磨硬泡下,李裁法把陈志辉介绍给了他,一顿酒下来,在加上陈志辉大方的请了他炮轰八国联军的军饷,两人立马成了手足挚爱亲朋,如果不是陈志辉再三推阻他定要跟陈志辉斩鸡头,烧黄纸,皇天后土在上,结为异性兄弟。

此时,十几名“老虎号”船员在开船前做最后的准备,清点货物,查看缆绳,猴子般灵巧的攀爬在桅杆上,极望远眺,为航行的顺利做最后一步的保驾护航。

陈志辉缓缓走过去,迎接他的并不是他差点烧黄纸的兄弟褚家二少爷褚孝信,而是一名身穿红色唐衫,胸前挂着怀表,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子,他一脸的高傲,说二少今天有事,不能亲自过来送行,转眼又趾高气昂的自我介绍道:“自己是“老虎号”货船的管事刘博文,刘管事。”

当他看见陈志辉有些不耐烦地乜斜他一眼,随即掏出悬挂胸前的鎏金怀表,看了看时间,啪地一声把怀表合上,对着陈志辉呵斥道:“我不管你跟二少是什么关系,但你不是二少,做客没有做客的觉悟那就不是朋友,船都快要开了,你赶快上去!”

刘博文,老虎号的管事,同样也是褚家大少褚孝忠的妻舅,他的妹妹是猪孝忠最为宠爱的姨太太,他在得知陈志辉是二少的人,于是特意在案板阶梯下等着,开局就打算给陈志辉来了个下马威,告诉他这船是大少的底盘,二少的客人,他给面才是客人,不给面,毛都不是。

豪门家族的宫廷内斗这样狗血剧鬼马小说,陈志辉前世不知看过几多,这一次没想到自己好似亲身遇上了,总的来收,这类斗争无非就是,遗产二字。

即使再怎么亲的亲兄弟一牵扯到利益,一遇到老豆死后的遗产划分,就都会变得冷酷无情

“对不住了,我来的稍晚,抱歉!” 人在屋檐下,加上确实之后的日子得倚靠这人,陈志辉没有瞎扯直接低头认了错。

面对陈志辉的示弱,刘博文蛮满意的笑了笑,自己这主权宣告的还是比较成功,不过很快笑容收敛,一脸苦水,不耐烦地收起手表甩了甩衣袖:“话那么多干什么!说话不要时间?”

狗仗人势,外加得理不饶人,陈志辉算是领教了这位“国舅”的盛气凌人,尴尬的笑了笑,正准备转身和火爆华告辞,让他盯着点香江这边的生意,盲盒的生意即将收尾了,越到这个时候越不能有半点的马虎,这时,一阵汽车声响起,一辆银白色的福特轿车行驶而来。

六老式英伦风的福特轿车,大多黑色,像这种闷骚的白色,除非特殊加钱不然厂家根本不予定制,而沪上的大亨觉得黑色才是主流,白色又土又丑还没有贵气,所以这种颜色在香江街上并不是主流,基本上很少看见。

刘博文一看见银白色福特,变脸变得比这大海上的天气还要快,一改刚才对陈志辉的冰冷与不耐烦,忙笑脸盈盈地迎上去,嘴里谄媚的说道:“大少,什么囍风把您吹来了?”说着又整理下领口:“怪不得今早门口有喜鹊在飞,看来拖大少爷的洪福这一次航行定能盆满钵满!”

一个身着职业服的司机打着领带戴着白手套,人模狗样的从白色福特上下来,趾高气昂的扫视周围众人一圈,随后麻利地帮忙把后门打开,一名器宇轩昂男子从车上下来,而立之岁的样子,模样与褚二少稍微相像,只是眼神中没有褚二少那种放荡不羁,反倒有一种沉着大气,不用说做哥哥的样子已经写在了他的脸上。

“老虎号快要出发了,我来这里看看舅舅你!顺道祝舅舅你一帆风顺!”

“有劳大少的惦记了,舅舅我这种小人物就不用大少爷费心!”刘博文嘴里说着不用费心,眼神却得意地看向其他人,止不住的高傲,那意思很明白,就差写到了脸上:看到没有,连大少爷都来看望我,我可是大少舅舅,大人物!

狮子号的其它船员看到来人,同一时间,全都整齐划一地朝对方鞠躬问好:“大少爷好!”

褚孝忠微微点点头,随即扭头看向陈志辉,陈志辉礼貌地朝他笑了笑,刘博文忙在褚孝忠耳边低语几句,褚孝忠眼里亮起一道精光,高傲的抬起手对着陈志辉说道:“陈公子是吗,听说你是家弟的客人!”

陈志辉同样伸出左手,握手,不卑不亢:“承蒙二少照顾,借着二少的面子搵一口饭吃,倘若叨扰,还请包涵!”

褚孝忠微微一笑:“陈公子,太客气,家弟为人向来不着边际,做事也没个轻重的,每每意气用事,认识的也都是些欢场屠狗辈上不得台面,像你这么有担当懂得搵食的可不多,你可要好好带带他!别以后落得个主家救济!”

褚孝忠看似客气,实际上句句含刀,三言两语,把陈志辉与褚孝信贬低的一文不是,短短主家二字,更是宣誓了主权,这褚家以后就是他褚孝忠做主,别以为你认识了二少爷就算是一个人物,在我大少面前,你什么也不是。

“不敢当!不敢当啊!大少您叫我小陈就好!”陈志辉不愿参合二人之间的豪门斗争,言语自然是顺着褚孝忠说,不把他当人物就不当人物,总比被人惦记要强得多。

褚孝信对于陈志辉的回答满意的点点头,简单地再与之交流几句,他就不再多言,在他眼里陈志辉还没有被他重视的资格,三言两语敲打一下让他分的器主次就好。

陈志辉也不会像那刘博文一样谄媚拍马主动去抱这个不熟悉的大腿,只要不被其针对就好,扭头和火爆华交代了几句,叫他有事找自己大哥,多跟黄鹤商量,别一天天的只想着双手持球,一手一个大咪咪。

火爆华虽不懂,陈志辉为什么非去岛国,那些小鬼子的地方,但陈志辉既然去就又自己去的道理对着陈志辉再三叮嘱:“这跑船走马三分险,路上可一定要小心!”然后抱着陈志辉的后背拍了又拍:“辉哥,等你回来,我请你八国联军!”最后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

陈志辉无奈的叹了口气,这火爆华迟早那一天死在女人肚皮上,就扭头登上了货轮。

不多时,货轮拉响嘹亮汽笛,好似一声惊雷,将平静的海面撼起阵阵波光,阳光徐徐的全铺在海面上泛起点点金光,货轮就像一道利剑将海面斩成两断。

在海上搵食,就是跟天混一口饭吃,危险不说,生活更是苦闷,这可不是那一艘沉沦在北冰洋的泰坦尼克号,这里没有赌场,没有舞池,甚至没有一个名叫1900的海上钢琴师为日以继夜的patient伴奏,唯一解决苦闷的方式要么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吹牛打屁,要么三五成群对着牌九与扑克小赌怡情。

陈志辉从来都不算是高雅庸俗之辈,他也是劳苦大众的出生,虽然是二少的朋友,但是没有那些当少爷的贵气,对人很是随和,说话也客客气气,没多久上到船长大副下到挖煤工人,他全部都混成了点头之交,长短都能打个招呼聊上两句。

也不奇怪,在陈志辉的价值观里,上到皇亲国戚,沪上大亨,国军将军,下到街坊邻居、码头苦力、乞食军,存在即是合理,每个人都有自己价值,只是这个价值对他有没有用,能不能为他所用。

于是陈志辉原本就不俗的谈吐,加上少爷客人的身份,那礼貌的谈吐,除了刘管事谁都想跟这个少爷成为所谓的朋友,每到休息或者饭点,总会有人过来主动跟陈志辉结交,说点海上的故事,或者妈祖的神话,也算是帮陈志辉排解寂寞了,陈志辉也很合群,时不时跟这些人打牌,给他们送一些零花钱,虽然输的不多,但跟他打牌的多少总归是有点钱赢,加上他是故意输的,牌好不好都是一团和气,谁都愿意主动跟他一起玩。

有人受众人欢迎,注定有人是被人嫌弃,陈志辉与刘博文形成鲜明对比,刘博文恰巧就是后者,刘博文仗着自己是大少的亲戚,在船上一向蛮横惯了,看谁不顺眼轻则破口大骂,重则,直接要人把人丢海里悄悄沉了,即使船长和大副也不给面子,因此众人对他那是嫌弃的很,只是碍于面子,又不敢得罪,平时才搭理他两句。

如今陈志辉成了船上的小太阳,所有人都愿意围着他转,直接把刘博文凉到了一边,这种冷处理让刘博文不爽到了极点,他也是人,在茫茫大海上他也会孤独寂寞,一开始刘博文坚定不移的排挤陈志辉,但慢慢的越来越度不得已只能慢慢地向陈志辉凑了过去..

就这样,直到一艘挂着星条旗的军舰拦住了货船,不多久,一群金发碧眼趾高气昂的美国大兵就端着冲锋枪,登上船来,刘博文立马一脸谄媚的上前与之交涉,说着说着还准备一个个信封塞进这些大兵手里,其他人对此早就已经见怪不怪,有懂事的船员,则自告奋勇的来到陈志辉身边,轻轻地拍了拍陈志辉的肩膀笑着跟陈志辉解释道:“少爷,不要担心,我们这是已经到了岛国人的领海了,这些鬼佬都是美国人,他们都爱盲拧,只要有钞票,他们比狗都听话,放心刘管事会打点好一切的!”

您好
欢迎您来到不可能的世界!
确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