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耀塬家里装修一个月前完工。
房间都是黄梨木。
客厅铺白色大理石、花费多的确不一样,搬家那天薄父请客,来的客人个个面露惊羡之色,赞口不绝。
屋里的家具本来想买便宜的对付,但薄母宁可为此争吵也坚持要红木。三万多就丢红木家私上,等离子彩电又花一万多。把薄父心疼得每天想起来就说薄母不知节约。频频争吵。
薄耀塬在一旁听得特无奈。
如果现在成年了,能有无数理由解释拥有钱财。教区那二十万能拿出来负责家私电器支出,现在?只能看着他们吵,火头大、冷冷场,避免上升武力冲突阶段。
每天装机,上课,晚上练气,周六日还去基地训练到凌晨。
终于很疲累。
很久没发作过的头疼后遗症最近频频来犯。
上课的时候,疼也必须忍着,听见讲台上声音就莫名烦躁,有时候暗暗握拳一下接一下的捶大腿以此缓解痛楚。
偏偏蛇仔总来烦,科机每天来几个。晚上还电话到家里。不为别的,求帮忙跟姜青说好话。但是他能说什么?开学现在根本没和姜青说过几句话。
姜青初中升学并不非常优秀。上课也没有认真学习模样,虽然笔记都很漂亮吧,可是上课发呆时间多,听课的时间少。
一下课老D就带着一伙人来找聊天,有时候下楼吃点东西,喝喝汽水什么的。
有传言老D在泡她,学校里其它竞争者都因此退避三舍。
也许姜青的风头太过,虽然班级里并没有什么讨人言举,但是女生都不跟她玩。薄耀塬是直至孔嘉澜的同桌也不跟姜青说话开始才意识到的。王丽也谈了个男朋友,还是这班上的,一个本地人,据说家里很有钱,传闻有背景,曾经搬马过百。老D对他也非常给面子。
王丽仿佛孤立姜青联盟的首领,薄耀塬经常见她打量姜青目光带着不屑。
不过这些也不干他事。
在学校依旧如初中那样,有兴趣听的科目听,别的就发呆想,孔嘉澜传过来草稿本聊几句。下课也未必离座走动,反倒是姜青一下课必然要出去招呼那些来找的别班或高年级朋友。
开学才一个半月。
但是班里已经出现定位鲜明的悲剧学生。
一个枯瘦如柴的男生。踩那种在学校很少见、似菜市场买卖人用的28寸,锈迹斑斑旧单车上下学,旧货市场40块一辆。书包非常旧,是那种很古老帆布书包。
鞋子永远一双,三块钱一堆的便宜运动鞋。
这些特点传递给别人一个信号,某天,电工老师因为这个学生上课开小差勃然大怒:“你知道上进吗!读书学费都不够,学校考虑你实际情况能免的免,不能免的也让先欠。你呢?就用这样学习态度回报辛苦养育你的父母吗?”也许电工老师是太义愤填膺,或许是一根筋。
总之自从那天起,这个外号柴骨的学生更抬不起头。
更不凑巧的是02班有个四人组,其中一个性格沉默,虽然表情和目光总透出很拽的那种嚣张,但并没什么恶行。但是这个组合中另外三个就不同,一样都不是混混,也没有跟大哥,就是认识学校里一些混混。
特别喜欢模仿古惑仔口气和用词。
动拳脚也许是很多男生都有的不安份冲动,能打是一种强大象征。他们三个不是混混,也没胆量出去打架。
柴骨自然而然成了他们每天练习拳脚,满足动武冲动对象。四人组出课室路上会经过柴骨的座位,除那个性格沉默的外,三只手一个接一个推柴骨的脑袋——“扑街!”
“废柴!”
“垃圾!”还伴随这么三声鄙夷的羞辱。柴骨总是勉强挤着笑脸目送他们离开,然后独自低头发呆,或者主动跟同桌说话。
薄耀塬目睹这些心里别扭,不过因为都是些没有实质伤害性举动,当事人都不在乎,他也很难像有病似的干涉。
何况初中就看惯了。
一个无聊透顶的拿欺负人满足自身凌辱欲,一个永远不敢反抗自卑的只会忍受。
不过今天有点奇怪。下午的时候,四人组里头那三个在比划拳脚招式,完了说空打没意思。
其中一个冲柴骨叫嚷:“废柴,过来让我们练新招。”
柴骨心情很糟糕,又或许当时班里很多人看热闹的窃笑声太整齐。柴骨竟然不耐烦拒绝:“我又不是你们的沙包!”“啊!”那三个人围了过去。“想死啊?刚才说什么?”柴骨忽然又软了。
忙说没说什么。然后身子被人一推。他在第二排,跟薄耀塬就隔个走道。这一推就往孔嘉澜那排倒,孔嘉澜同桌的女孩惊叫着跳起来躲开,于是身子就倒在低头在草稿纸上画电路图的孔嘉澜身上。柴骨还没扶着桌子站稳,四人组又有个人冲过去照他肚子就是一拳。然后左右耳光不十分用力,但也不算轻。
啪啪直响。
柴骨抬起胳膊挡,脸左右挪移的躲,结果殃及池鱼,被压到的孔嘉澜脸上被那人指甲刮着。
“喂!”
四人组向来不招惹他,虽然不知道底细,但是开学第一天看薄耀塬的模样就不是好惹。虽然开学至今薄耀塬跟一般学生没什么两样,也不像认识一高比较有背景那些混混。
不过四人组没有惹过他,甚至用串人的眼神看都没有过。
这时也立马住了手。装作不在意道:“怎么了?这个废柴活该。”“你要打他拉远点,别殃及池鱼,你刚才打到孔嘉澜了。”
那人不以为然表情冲孔嘉澜说声不好意思咯。然后又抽了柴骨肚子一拳,转身冲那三个人道:“叼!打这个废柴一点意思都没。”柴骨默默按着课桌站起,回了座位坐下。
薄耀塬看着又可怜又觉得可气。
又不是混混。不过认识学校的混混而已。真的反抗又能怎么样?那些混混第一不是四人组马仔,第二不会那么给面子,连这种班上无聊事情也掺合来帮忙打人。
不过会当四人组说笑话似的听听。以后四人组知道柴骨会反抗还会找他练拳吗?这些其实很简单的关系式,所以薄耀塬从小不怕这种狐假虎威的家伙。真觉得柴骨这种明明有拳头,却连为保护自己而挥动都不敢的人无法可说。
下午第二节课结束,放学。
人都走了,薄耀塬草稿本上东西没写完,孔嘉澜就坐一旁等。姜青还在对着镜子整理头发,也没急着走。
薄耀塬写完收拾东西起身。
站起来没两步突然头疼厉害、没站稳,身子一歪。
撞人身上了。正撞上还在座位上发呆的柴骨。头疼感觉退去些,薄耀塬站稳步子,扭头冲柴骨道:“不好意思,不是故意…”话没说完,柴骨忽然怒容满面一个直拳冲他胸口捣过来。
当然没打中,薄耀塬一把抓住那手腕。怒气一闪而逝。他想到柴骨为什么怒,但是更觉这人的确太没脑子。
“你能不能有点脑子。拳头留着对能挥动的人用,我根本不是你能挥拳的对象,更不是你应该挥拳对象。我不跟你计较这一拳,不过仅此一次。”薄耀塬丢开柴骨的手腕。
末了从兜里掏出枚一块钱硬币,三指一用力,那硬币立时变了形状。视线的阻挡就柴骨看见。薄耀塬把硬币塞进他衣兜。
“是真的不跟你计较,不过就这一次。”走出教室,孔嘉澜才心有余悸道:“我还怕你会打他。其实他挺可怜的。”“我也是可怜他。要不肯定打他。纯粹没脑子,他不敢跟四人组动手反而冲我挥拳。这不是白痴才干的事情么?”
虽然薄耀塬从来不说外面的事情,不过初中时孔嘉澜就知道他跟校外冰哥那群人关系好,也知道他常在外面玩。加上平时孔嘉澜心血来潮也会演练把式,薄耀塬就陪他,于是也知道薄耀塬拳劲大,反应和出拳之快。
“可能看你平时跟别人没什么不同吧。加上下午那时候你说的话让他怀恨。”薄耀塬所以懒得跟柴骨计较,更没兴趣对柴骨动武。欺负弱小没必要,一个没威胁人的也不必动用武力让对方明白自己不可侵犯。
骑着单车出校门时,碰上在马路边的女孩。转向时忽然听见后头喊:“薄耀塬!”“干嘛?”停下了回头就问。
“我今天有急事,拦不到的士你带我一程吧,很近。”“孔嘉澜是最乐于助人的好学生,拜托他吧。”
男孩说完一蹬车子接着骑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