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薄耀塬被房门锁舌响动惊醒。

薄母一开门愣住。狠狠瞪他一眼，又锁上门关紧。也许死猪不怕开水烫，薄耀塬反而松口气——‘就这样吧，反正搅合的说不清楚，也不差多这点事。’伸手摸摸姜青额头，竟然没有发烧。

只是自己仍觉得有点冷，不由把身子往被褥里缩进去些——“孔嘉澜在外面，快点起来上学，我去上班了。”薄母在客厅喊叫过后听见大门关上响动。

其实薄母没那么早走，明显怕姜青尴尬。

姜青被摇醒后不情愿嘀咕道：“我病了，发烧了，可能都有四十度、今天不能去学校……”

“是啊，四十度都不止吧，好烧啊！”

姜青丧气坐起：“讨厌，这样都没发烧。”当孔嘉澜见姜青和薄耀塬一块下楼，楞那半天没能回神。单车还在学校，于是一辆车载三人。薄耀塬负责骑车，孔嘉澜坐后面，姜青坐前面横杠上。孔嘉澜的单车价钱略微便宜，加上他人很规矩缘故未曾改装，刹车、轮胎等等全没换过。

踩得那叫一个累人！到学校时薄耀塬满头大汗——“三百多斤是不一样啊……我说孔嘉澜，你这单车轮子和刹车换换吧，这种自带刹车卡轮胎，轮胎也不适合提速、下雨还打滑。”

“不知道换什么样的。”“中午放学陪你去。”孔嘉澜答应着锁上车。“下午打字比赛，计算机老师给你报了名。”“她知道我没学五笔啊，让我去干嘛？英文打再快也被中文拖。”

“我跟老师说过，她说你拿个单科第一也行。”姜青忽然插话：“呆会我也去报名。”孔嘉澜不说了，之前几次班级打字考核姜青成绩中等偏上，实在觉得这种比赛没她什么事。

“专门去表演出丑？”薄耀塬毫不客气施加打击。姜青像在说笑话，脸上得意和高傲更让人觉得随口胡说。

“我们一块恭喜她为本班争光，独占两项第一。”孔嘉澜没有陪着薄耀塬夸张作揖，向来不参与这种玩笑。

“那晚上我们怎么庆祝？”姜青眼珠子左动动，右转转，思索考虑半天最后拍手：“学校前面围村新开家四川火锅，下午比赛完我们三个去那庆祝怎么样？”薄耀塬觉得她无聊过头了。

“行啊，我请客。”“孔嘉澜也要去啊！”孔嘉澜没吭声。

一到教室，王丽竟然主动过来跟姜青打招呼。薄耀塬干脆站起走开让出位置，王丽一直坐那跟姜青聊到早读课开始才走。

薄耀塬倍觉难以描述内心。前不久两人才势成水火，王丽唯恐班里有任何一个人没听说姜青那些糟糕流言，巴不得全班人都当她透明。现在竟然熟络亲热像好朋友。

“不错啊，心胸挺宽广。”难得姜青竟然也像一点不记恨，王丽表现多么自然熟络，她有多么自然亲热：“都是同学朋友嘛，误会事情过去算了，老放在心干嘛？”王丽的主动还真有效，孔嘉澜同桌本来几乎不跟姜青讲话，这时候竟然扭头聊天，问起她为什么没来上课，后来又问她是不是跟王丽和好？

早读课没多久班主任来了，把薄耀塬和姜青叫出去问话：“肾病还没好？”“嗯。”“我让孔嘉澜帮你们做笔记，别耽误课程。”薄耀塬答应着回教室。

“你怎么回事？家里电话没人接，你妈妈移动电话也关机。出什么事？”“住院，我妈担心一直陪着不肯回家，她的移动电话大概没电。”姜青说着递上张医院开的证明。

班主任接过后没急着看，关问她身体情况，叮嘱几句，这才仔细看眼医院证明，摇头叹气——“过关了！”姜青回座位喜滋滋的说。薄耀塬只觉得两个学习态度恶劣的人碰一块，只会彼此影响的学习态度更恶劣。

上午四节课过后薄耀塬发觉姜青今天很得意。

王丽简直跟她变成典型的要好朋友，一块出学校买水。班里本来不跟姜青说话的人活跃了，四人组熟络的打招呼开玩笑，像关系很好似的。

“人的情绪和心理的确有意思。”孔嘉澜对于这感慨没什么特别炙热的反应，他这人本来这样，即使谈论很感兴趣话题也看不出异样兴奋，很平静，平静像个稳重的中年人。

当然，模样绝对不老。

“情绪化。”对于此，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昨天我去班长店里看了。”说起来薄耀塬还奇怪，一上午老牛课桌空着。

“他什么时候开店了？”“前天退的学。他不想读，觉得现在做电脑生意时期，在电脑城。本来还想请你也去看看。”

薄耀塬颇觉诧异，老牛成绩不错，在班里人缘也好。

“他家里人竟然同意？”“是啊。开店钱就他父母给的。他说职高本来为毕业后就业，现在既然有这种赚钱机会就不错过了。”“他倒果断，人各有志。”

薄耀塬不由对老牛产生新认识，过去根本没发现老牛是个如此有主张，如此明确目标又具备行动力的。

“生意挺不错。”孔嘉澜的感慨听起来很容易让人担心。

“他不会想劝你帮忙吧？”“他是有这意思。”孔嘉澜坦然承认。继而又道：“我没答应。”

“我个人认为你不适合。”“你说过这种生意没技术性。可能未来几年很赚钱，很快形成激烈竞争，黄金时期非常短暂。不是长远之计。”没想到这番话让孔嘉澜如此在意。

“嗯。没有技术性赚钱事吸引很多人跟风，最聪明选择应该是做投机。乘着黄金时期捞一笔，不等激烈竞争压力形成就转让套现走人谋别的路子。一旦离场时机没把握准就像股票的套牢，陷进去后进退维艰。做的好还能凭借固定客户群继续生存，做不好勉强温饱甚至被迫放弃。毕竟财力有限说垄断供货很不现实。其实我估摸着老牛不会这么想。”

孔嘉澜看眼表，体育课快完，第四节课也快结束了。“我想乘高中大学时间钻研程序设计，将来毕业后有机会自己做，没有机会也能先找工作积累经验。有技术在手创业失败也没有后顾之忧，就业肯定没问题，工作经验越多找工作越容易。跟做投机买卖情况恰好相反。再说我觉得老牛不行，乐观主义者从来是悲剧演绎者。如果你现在不读书想做买卖我倒会奉陪到底。”

“感谢你的信任。不过目前我没这打算。”

孔嘉澜这么问显得很奇怪。但事实并不奇怪，因为他了解薄耀塬对学习态度。在他看来，薄耀塬与其在学校没追求还不如早点进入社会——“因为我没办法视创业成功为目标，也没办法以赚钱为动力。事实上我的精神处于颓废状态。”

“没考虑过以后生活问题？”

“你这个问题其实生活观主次的区别。”“怎么说？”“你父母从来不为物质方面事情争吵吧？也从来没为职称烦恼吧？他们谁回家早谁做饭炒菜，都没有够买奢侈消费品的欲望。”

孔嘉澜点头说是。这些事情薄耀塬早就知道：“你曾经认为他们没有进取心吗？”“没有。我觉得他们很好。”

“某类人会觉得他们小康则安，没有进取心。你觉得呢？”

孔嘉澜点头认可——“但是你不觉得，为什么？”

“他们工作稳定，作医生而言很称职。从来不收病人红包，也不推销药品拿回扣。他们赚钱是比有些医生少，但因为他们有道德良知，有医德。职称问题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医生里面奇才，只能积累经验慢慢提高。走后门事情他们不会做，很清楚要遵循道德的话职称问题多余烦恼也没用。我家虽然不很有钱，但衣食不愁，我不认为父母这样生活态度有什么，反而觉得自豪。”

“这就是关键。你父母的生活观以幸福稳定快乐为主，那些违背他们道德标准事情一旦做了不会幸福快乐，赚钱多少是次要。不但他们收入不错后是这样，你也说过，他们过去工资很低时候也没为收入问题烦恼过。他们很清楚自身情况能获取的是多少，收入高也好低也好不会烦忧，钱少有钱少的过法。”

孔嘉澜点头，直说过去他父母工资加起来只有600块也没分房子时跟现在差不多，晚上下班一起看电视，晚饭后下去散步，非常有规律，偶尔有小争执也从不为钱，而是双方长亲在故乡一些关系矛盾问题。

“记得XX吗？”孔嘉澜点头说记得，末了又道：“那时候还跟我们说过他母亲因为他父亲给股份问题吵闹离婚……我大概明白你说的生活观意思。XX父母典型把物质追求放在幸福快乐稳定之后是吧？所以穷时候为钱吵，夫妻双方都为赚钱忙碌的无暇管XX嗯……”

“可以简单概括两种生活观，为生活而赚钱，为赚钱而生活。而颓废？我觉得自己即使进入社会后也无法成为后者，所以你问我将来生活怎么办这种问题实在不必要。”

孔嘉澜嘴里又跟着蹦出个薄耀塬没预料的问题。

“我是觉得你以后如果跟姜青结婚的话。可能需要考虑，她看着不像个为生活赚钱的人。可能也接受不了这种人。”